序章 或許發生或許沒發生過的事(第1/2 頁)
“昨天晚上,我夢見了一隻鹿。”
鹿有一對大大的眼睛,遠遠地看上去像是鑲嵌在褐色絲絨裡的寶石,溼漉漉的,又像是冬天夕陽西下後夜晚的湖。
他是這麼說的,對面的女人聽了後咯咯地笑出聲來,胸前的巨碩隨之搖擺,嬌聲道:
“哦,你可真會講故事。”
其實,他昨天晚上真的夢見了一頭鹿,又高又壯,粗大的鹿角不羈地伸向天空,中間沒有十字架。它站在河的對岸,身邊有一隻同樣高大的母鹿,還有幾隻小小的鹿,圍繞著它倆轉圈。
陽光透過密密的樹杈落在鹿的身上,猶如梅花,猶如金屑。夢境裡的世界應該是冬天,他看得見腳底無暇而冰冷的白,看得見眼底流動而凝滯的黑。
陽光照不亮他這邊,卻照亮了鹿的那邊。黑色的水面躍起無數的碎金,他與那隻雄壯的鹿,就這麼隔著一條河,互相眺望。
“或許吧。”
他飲下面前棕褐色的苦艾酒,熱辣的苦艾酒滾過舌頭。這種法國產的苦艾酒,沒有辦法把他帶回記憶裡的法國南部,他照不見那熱烈的陽光。
“我以前也夢見過狼,不過最近夢見鹿,多一點。”
狼啊,黑色的身體龐大而不詳,有時油水光滑,有時枯瘦如柴。垂著尾巴,一對眼睛餓得發綠,從雪白的沒有獵物的草地上站起,走到自己身邊,近到只需要輕輕伸手,就可以插~入狼的皮毛。
雪白的獠牙,慘淡的天幕,沒有陽光。他在夢裡面對狼的時候,基本上不敢動,就像一隻稻草人,站在雪地中央,看著那隻狼一搖一擺地走進遠處黑暗的森林。
那座森林,根本看不到它的起點在哪裡,終點又在哪裡,只是看著,就覺得不詳。
“哦,那狼是怎麼樣的?也是跟你隔著河對視?”
或許自己不該喝酒,也不該在之前溜~冰的(感興趣的自己去查)。平常根本不會對陌生人說這種話的自己,為何今天會說這麼多?
“走入遠處的森林。我想它大概是死了,雖然我沒夢見它之後怎麼樣,但我的心告訴我,它應該是死了。”
“哦,你可真浪漫。”
浪漫?或許吧。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浪漫的人。
叫酒保續杯,耳邊傳來不知識哪個年代的爵士樂,緊張的旋律後面是無盡的悲涼,就好像你張開一張皺巴巴的床單,卻發現它是那麼的大,根本沒辦法塞進自己的小床裡。如果摺疊的話,還是原本要鋪上去的床單嗎?
“這首音樂是誰的?”
女人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說真的,那對眼睛總是讓他想起貓的眼睛,儘管女人的瞳孔非常正常。她說了一個有些漫長的名字,最後一個音節應該是“tra”,在她的舌頭上千旋萬繞,最後落了下來。
他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不過還是點頭道:“一個藝術家。”
“是啊,不過他的作品也就那麼幾張,而且還被業內評為三流人物。”
“死了嗎?”
“死了。”
他把面前的酒水送入嘴裡。死亡似乎是一種蓋棺論定的句號,每個人死後,他的評價都會固定下來。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寫在時間的墓碑上無法抹去。不過,這個人,真的算三流嗎?
“酒不錯,彼得。”
“我不叫彼得,我叫湯瑪斯。”
他這時才想起來,彼得大概是死了。自己以前一直去那裡找酒喝,現在沒機會了。這裡的苦艾酒價錢很貴,唱片機上是自己沒聽過的黑膠,酒保也不會說葷話。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並不刺鼻,人們都在做自己的事。
胳膊底下的櫃檯也不是帶油膩觸感的,不會有滿身刺青的男人在角落裡大打出手,不會有抽急士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