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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晉腳下一個踉蹌:「我……父皇與母后?」
孫銘點點頭:「當初他們在老夫身邊求學,老夫身邊還有弟子家貧,日子過的極為艱難,你母后心善,這才想起來解決這些學子的後顧之憂。」他的聲音裡帶了悵然:「當年你母后過世之後,身後所有首飾金庫,以及自己的嫁妝都全數捐給了酈山學院,這些年又有謝弦暗中派人送來的財物。其實到後來,你父皇登基之後,他便不再管酈山學院之事了,都是你母后派人打理。」
這其實更像是一個令人惆悵的故事。
蔣皇后過世之後,崔瑀曾經來過一次酈山書院,素衣小帽,好似誰家學子的老父親來書院探親。
他跟孫銘在書院裡轉了一圈,還指著其中幾株根深茂密的大樹笑言:「當年,阿綺拿著書院的圖紙研究了很久,這些書都是她特意吩咐要種的。」其中有兩株靠的很緊密的大樹,這些年藤蔓相纏,樹根在地底下早已經纏在了一處。
「當年植這兩株樹,我一直反對,覺得離的太近,可是阿綺不肯答應,非要指明瞭靠在一處。」
事隔多年,兩株樹幾乎算得血脈共生,相依相伴。
當年伊人曾笑言:「這是我跟阿弦,姐妹相親一輩子。」
而崔瑀當時湊過去小聲道:「既然你非要種那就種吧,不過這不是你跟阿弦,而是我跟你。」
蔣綺當時嗔了他一眼,很多年崔瑀尚能記得她那個帶著少女明媚俏意,又有幾分羞意的眼神。
這些舊事,早已被時光掩埋。
孫銘不會講給崔晉聽,而崔瑀也不會講給兒子聽。
後來的後來,誰在帝王的寶座之上漸漸學會了權衡之術,忘掉了少女情思綿綿的眼神;誰又在後宮綿長的日子裡消磨掉了半生情愁,鬱鬱而終,終於無人問津。
謝弦能夠開口提示崔晉一句,已經算記得舊日情份了。
她心中所思所慮又如何,孫銘不曾追問,也知道她的矛盾與糾結。
江湖之遠,與廟堂之高,她一直在尋找棲身之處,顛沛流離,勇往直前。
過了十一月份,進入了臘月,日子便快了起來,彷彿滿大街都是喜意盎然的人群,小攤販們的生意也日漸興隆,帶著兒女出門的父母都願意花個幾文錢給孩子買口吃的甜甜嘴。而各府裡的採買們都日漸忙碌了起來,大批過年的物品需要置辦。
家下僕人等著主子在年關放賞,新發的料子已經裁了新衣上身,見到主子都只說吉祥話,討個來年的吉慶。
臣子府裡尚且如此,宮裡就更講究了。
閆皇后忙的團團轉,各宮大小事務要她費心的極多,每日忙個腳不沾地,坐下一喝口茶的功夫,便有宮人小聲前來稟報:「周王回宮了,去陛下那裡請安了。」
閆皇后一怔,忙的腦子都亂了,之前周王拒婚的隱怒都遠了許多。
「可有說過要來本宮這裡?」
周王回宮,按理說是要前來向她問安的。
宮人道:「聽說周王提起要前來向娘娘請安,只是被陛下留下說話了。說是娘娘這裡一團亂,恐怕沒空接待周王,就不必過來了。」
閆皇后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興興頭頭忙著過年,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也許下意識裡,她就是想要讓魏帝誇她一句,比蔣綺強。
蔣綺過世這麼多年了,閆皇后總覺得,整個後宮還留著她的影子,連同魏帝的心裡。可是她不敢問,現在蔣綺的兒子回來了,而魏帝對崔晉的態度早就讓她心生不滿。
——如果真疼愛這個兒子,當初又何必為了政治而舍了他?
她甚至從心裡有些鄙視魏帝,這種默默的鄙視又不能宣之於口。
崔晉能夠在臘月裡就回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