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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室冷清。
趙瀚霆怔怔地望著案上擺放著的‘龍鳳呈祥’,鮮豔的紅蓋頭如燃燒著的火一般,灼傷他的心房。
她死了,那個與他作對了大半生的人死了,那個從不肯向他低頭的人死了,從此再沒有人敢對他熱嘲冷諷,再沒有人能氣得他爆跳如雷。
紅蓋頭上那隻張揚驕傲的金鳳,漸漸變得模糊,就像那曾經飛揚灑脫、英姿颯爽的女子,一點一點地消失於世間上。
他茫然地目視前方,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個大窟窿,空落落得難受。
他怨了她半生,恨了她半生,如今她終於再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了,可他為何並無半點欣喜之意,反倒像是遺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永德十六年,大齊文純皇后喬英淇薨……
永德十七年,文昭皇帝冊立十五歲的嫡長子趙弘佑為太子。
永德十八年,文昭皇帝趙瀚霆於病榻前下旨——吏部尚書徐良慶為丞相,大學士夏博文為太傅,著燕國公燕伯成、丞相徐良慶及太傅夏博文為顧命大臣,輔助太子登基。
***
跪了滿地的朝臣終於退了出去,躺在龍床上的男子,眼眸已變得渾濁,若有似無的微弱氣息預示著,他的生命正一點點流逝。
朦朦朧朧間,眼前似是可見一身紅色勁裝的女子,迎風彎弓搭箭,滿頭如瀑青絲飄飄揚揚。女子眉目如畫,卻是神色凜然,驀地,那雙明亮的眼眸圓睜,殺氣頓現,“趙瀚霆!”
破空銳箭朝他疾馳而來,病床上的男子,本是渾濁的眼眸竟然漸漸浮現清明,一絲欣喜的淺淺笑意浮現唇邊,“英淇……”
你終於願意來見我了麼?兩年又七十八日了,你終於肯來了麼?
利箭破空,他只是歡喜地凝望著那個女子,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突然,一陣迷霧襲來,白茫茫的一片,箭也好,女子也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英、英淇……”他急得欲大叫,可歇力擠出來的,卻是如老舊殘破的鐘鼓敲響的聲音。
迷霧散去,緩緩映入眼簾的,仍是龍乾宮寢殿內熟悉的一切。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神智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清醒地回憶他這一生——名揚沙場,馬踏神州,大齊的創立,有他一半的功勞;太子之爭,風起雲湧,他妄論手足情,不擇手段;初登大寶,掃除餘孽,休養生息,天下太平他功不可沒。
於大齊,於百姓,他無愧於心;於兄長,於妻兒,他無顏以對。
功過是非任人說,他不辯不爭,他分得清戰場上種種陷阱陰謀,辯得出朝廷上的爾虞我詐,卻獨獨看不透自己的心。
世間上最痛苦的是什麼,莫過於他針對一生,痛恨了一生的女子,原來竟是他一生所愛!
他甚至不敢去想,去想想這麼多年來,他對她做過多少混帳事。
他的眼被矇蔽,他的心也被矇蔽,這樣混帳的他,難怪她從不肯入夢,更不願與他生同寢死同穴……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在屋內響起,他掙扎著望去,認出那是他的兒子,他與英淇唯一的兒子。
他吃力地伸出手去,緊緊地揪著那人的衣角,用盡所有的力氣懇求,“佑、佑兒,父皇求、求你,求你將我火化,骨灰灑、灑入定河,跟隨你、你母后而去……”
沉默,漫長的沉默,如蝕骨之蛆一般,蠶食他最後的希望。
緊揪著趙弘佑衣角的手,終於無力地垂了下去,病床上的男子,眼瞼未闔,氣息已無,藏在錦被下的另一隻手,始終緊緊抓著那塊大紅的‘龍鳳呈祥’。
那是當年成親時,她蓋的紅蓋頭……
鳳跡已沒何處尋?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該到何處去尋那個被他弄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