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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拜年,他家能夠做出20多道菜,而我家只能做出8道。這裡面蘊涵著大姨多少的心血啊。我去大姨家,大姨總能給我美味的零食,榛子松籽爆米花啊,高粱飴啊,山丁子啊。但是我注意到,大姨總是很瘦,總是一副操勞的神態。她起早貪黑地工作,照顧丈夫和孩子,還要在親戚中保持大姐的形象,真是“含辛茹苦”。有很多年,大姨在郊區上班,天不亮就要去趕小火車,晚上回家,天都黑了,真是“披星戴月”。她的孩子們很小就都能持家,當父母回家的時候,飯菜已經做好了。而我只能生起爐子熱好主食,坐在黑暗裡背唐詩,等著父母回來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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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我的大姨(2)
大姨總是謙虛客氣,總是稱讚別人家的優點。但能夠看出,她是非常熱愛自己的家的。我前幾年回哈去看她,我說還記得小時候她家最早住磚街6號,後來住瓦街8號,大姨非常高興,說我外甥就是記性好。孩子們都成家立業了,而且都有了健壯的第三代。大姨和大姨父住在一個新的小區的頂層,每天爬樓梯當作鍛鍊身體,還在贈送的樓頂露臺上養了一大片花草。不過畢竟歲月不饒人,70多歲的大姨滿頭白髮,一臉皺紋,身體開始衰弱,心臟也不愛好好工作了。我說我太忙了,不能經常回哈來看你們。大姨說:“沒事兒,我外甥從小就是名人,你不忙誰忙啊?我在電視上看見我外甥就行啦!”親戚們的寬慰,卻常常令我慚愧。我東跑西顛無事瞎忙,而為自己的親人們做的事情太少了。
剛才去查字典,找那個“”字。猛然想起,我的《現代漢語詞典》和《社會科學詞典》,就是我考上北大的那個暑假,大姨和大姨父給我買的。那詞典我一直用著,勒口都摸黑了。當時大姨說,這東啊真不容易,考上北大了,還自個兒到工地上打工攢學費,大姨知道你希罕書,就給你買兩本你需要的書吧。
我到北大的第一個寒假,特意從助學金裡省出錢買了北京烤鴨帶回去。可是我爹我媽、大姨大姨父一致認為,根本沒有哈爾濱燒雞好吃。大姨說,外甥往後啥也不用買,把習給學好了,我跟你媽就心裡舒坦了。等你當了科學家,大姨上你家要飯,別說不認識就行啦!
大學二年級,我在《哈爾濱日報》上發表了一篇《遙祝家鄉冰雪節》,第一次得到10元錢稿費。放假回哈,大姨說,我們都看見啦,都鉸下來留著呢。哎呀,大外甥現在就能掙錢啦,還不抽菸不喝酒的,可比你爸強多了。
讀研究生期間,我們47樓207的兄弟從北大圖書館弄到一副道教的卦籤。我回去給親戚們占卜,由於親戚們都是善良真誠之輩,所以占卜的結論格外準確。大姨的命就是勞碌一生,默默無聞。大姨聽了我的詳細解卦後,大為感喟,說外甥啊,你這卦可真準哪,北大可真是了不得啊,咋能把我的每一骨碌都算得這麼準啊,你大姨的一輩子就是你說的那麼沒福啊。大姨特意把我的解卦本子借去,發動全家抄了兩天。從這樣的事情可以看出,大姨對生活的態度是多麼執著。
大姨和親戚們都很器重我,甚至對我有些迷信。但我知道自己放在整個中國來看,其實沒多大學問,沒多大出息。我說過,我努力工作,認真講課,包括批判點社會,幫助點弱者,其實不過是出於“報恩”。我的那些農民親戚,那些市民鄰居,那些江湖兄弟,無論在道德上還是在能力上,都並不比我差,我們只是差別在機緣上而已。所以,我儘管有很多淺陋之處,有很多庸俗之處,我還是堅持為他們著想,為他們戰鬥。現在不時興“工農兵學員”了,似乎“工農兵學員”是個代表著沒學問的貶義詞,但是我喜歡這個詞。儘管我是依照資產階級的標準以遙遙高分考入北大的,但我願意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工農兵學員”。北大許多學問很大的教授都是當年的“工農兵學員”出身,我學問可能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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