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驚嚇(第1/2 頁)
時錦跌在原地,身上的泥把茭白的裙徹底染成了黑。
然她不敢鬆手,嗓子是啞的,身子是酸的,胳膊是疼的,指節亦是扯得厲害,只狠狠揪著大郎的一隻胳膊,使盡往上拽。
雨大泥滑,便是連她半個身子都跌了進去。下一瞬,身後的人扯住了她,然後是更多的人,一個個,伸出手來,將她扯出泥淖,便是大郎,也隨著這一股大力被帶引上來。
“阿孃~”大郎破了聲兒,抱著張娘子哭得厲害。
滾滾洪水順著溝渠一湧而過,奔向疏散用的谷地。
時錦嚇得半天沒有回魂,甚至聽不清周遭人的聲音。她無意識得轉過頭去,只見齊天逸面上帶著急,彷彿在訓斥她,只嘴巴一張一合,雨水順著他染著汙泥的臉流入口中,狼狽又帶著些許滑稽。
時錦雖聽不清他在說什麼,然她就是想笑,也確然笑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齊天逸還在訓她,便見一身皆汙的女孩坐在泥淖裡朝他笑。他甚至都能瞧見她細白的齒,還有雨水沖刷得泛白的臉,一瞬間,所有的訓斥都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他緩緩呼了口氣,正要說兩句軟話兒,便見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齊墨璟戴上了他的銀白無臉面具,這一刻,他是緹騎司提督範程,亦是陛下手中的刃。
只這把刃,上一世是沒有個人意志的,只為帝王平定一切障礙,仿若沒有感情的機器,執行著所有來自帝王的指令。
暗殺、監聽、刑獄……一切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他來做。
也因此,便是做回齊府二爺的身份,他亦是清冷的、算計的、縝密的、狠戾的……
他以為,他的一生,如一潭不受攪擾的死水,波瀾不驚。可他碰見了她,純淨的、易碎的、溫軟的、堅韌的……每一面都讓他痴迷。
原以為,唯有殘忍嗜血能帶來短暫的快感,讓他心中那頭關著的瘋狂的獸平靜下來。可她,帶給他更多的精神愉悅。
她的脖頸那般纖弱,細細的,仿若一捏就斷;眼睛黑白分明,每每被他欺負時,總是隱忍著,似哭非哭,卻在他的撻伐下軟成了心頭的泥。雲收雨歇那一瞬,他心中的獸仿若饜足的貓兒,哼唧著,眷戀著,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中,時時刻刻攜著、帶著。
那時候,他不懂,只淡淡的,覺著大約這便是情愛。
情愛,他不需要,揮之即來,呼之即去便可。
他一直這般認為,也一直高高在上。直至,侍墨說她背叛了他,他的心才一點點痛起來。那些痛,密密麻麻的,蓋過了身上的傷,烙在靈魂深處,便是重生一次,也不敢忘記。
他算不得好人,手上亦沾著血,被背叛過不止一次,原也不該為著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耿耿於懷。可怎麼就過不去這個檻了呢?
直至,這一世,他帶她爬山,以為她再次離他而去,又瞧她氣弱遊絲得向他求救,他心中想著,既然過不了這個檻,那便認了吧……
他認了,那便好好籌謀,為自己掙出一條生路來。
只有自己強大,她才不會背叛自己,永永遠遠跟著他……
想及此,他面具下的目光帶了一點點的軟。
“司都大人,這裡便是番堌境內的番龍山,搶了朝廷救災糧的山匪就在這座山上。”一旁被齊墨璟排程來的襄陽守備劉守道問道,“咱們是摸著黑一股腦衝上去,還是引他們出來?”
襄陽守備不受地方轄制,奈何眼前此人是緹騎司的司都,專為陛下辦案,便是連他都得依令而行。
帶著銀白無臉面具的司都面上泛著森寒的光,一雙眼如鷹如隼般投了過來,聲音清冷冷得帶著些玩味,“劉守備以為,真有這般膽大的山匪,敢搶朝廷救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