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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能睡啊。”
他的老家在紹興,一座三面環山的村莊裡,一條小河發源於此,注入曹娥江。他的父親曾是共產黨的基層幹部,現賦閒在家。他有一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都尚未完全獨立。他是個孝子,是全家的希望。他長著一張年輕的圓臉,看不出有三十二歲,還沒有結婚,有個比他小七歲的女孩子正愛著他,但是遭到了她母親的竭力反對。他不修邊幅,話說得很少,表面謙和,其實非常高傲。
我閱讀了他最近完成的短篇小說《馬戲節目》,非常震驚。這是一篇成熟的、漂亮的小說,幾乎接近完美。他在非常瑣碎的事件背後構建了作品內在的張力,用一些簡潔的對話成功地反映出了人物複雜的心理內容。他是了不起的。
下午阿堅出去辦事,我呆在他的房間裡看書。晚上我們一道出門,準備去一家辣味館吃晚飯。可是我們到達那裡時,發現辣味館早已不存在了——阿堅已經好久沒去這家辣味館了。
晚飯後,阿堅帶我到定海老城區閒逛。
1997年12月7日
天氣一直不大好,下著雨。天空低低的,擠壓著房屋和梧桐樹。窗外,汽車在淅瀝的雨聲中喘息著。早晨,我聽見窗外響起了隆隆的雷聲。因為是星期天,街上到處都是穿藍色軍服的水兵,打著傘,像剛出籠的小雞一樣悠閒地踱著細步,選購日常用品。
海上連續幾天都是八級以上風浪,一些遠途的班輪已經停開。阿堅星期一還要處理一個報紙版面。因此,我和他最早要等到星期二才能乘船去嵊泗列島。
傍晚,旭光從沈家門回來。大家一起出去吃晚飯。除了旭光、阿堅和我,還有兩位來自沈家門的朋友。黃立宇到杭州參加作家代表大會去了。
1997年12月8日
繼續滯留在定海。整個白天都呆在房間裡,閱讀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的長篇小說《莊園》。
旭光和阿堅傍晚下班後來到我的住處。阿堅說他已經向輪船公司打聽過了,明天有兩艘輪船開往泗礁(嵊泗):一艘是慢船,早晨六時五十分開,海上航行八小時,那將是一次非常艱苦的旅行;另一艘是快艇,上午十時開,兩小時就可到達泗礁,但是明天海上的風浪仍會很大,輪船公司也不知道快艇到時能否啟航。快艇省時,但是抗風浪差,去年春節就有一艘岱山開往定海的快艇鑽到海底去了。
“你乘快艇去高亭時,有沒有發現綁在座位下方的一把小鐵錘,那是遇險時逃生用的——用它把舷窗砸開。”阿堅說。
“我沒發現。”我說。想起沉船,我有點心悸,不過對他所說的話,我將信將疑。
阿堅問我乘哪班船。
“乘慢船吧,”我說,“這樣能保證明天出海。”
“那要起早。”阿堅說。
1997年12月9日
輪船碼頭離得很近,我們步行十分鐘就到了。因為輪船停開多日,寒風蕭瑟的碼頭特別嘈雜。售票廳裡買票的人排成了長龍,並在售票視窗處擠成蜂窩狀的一團。阿堅排在隊伍的末尾,等了半個小時,才蠕動到視窗前。臥鋪票早已賣完,我們只購到了兩張坐艙票。
“你要作好暈船的準備,”阿堅從人群裡擠出來,舉著船票對我說。
“我不暈車,也不暈船,”我說,“我能坐十個小時的長途汽車。”
“你應該睡上一覺,這樣也許會忘掉暈船。可惜臥鋪票已經賣完了。”阿堅說。
“睡覺就看不成海了。”我說。
本來計劃在碼頭上吃早飯,現在來不及了。我們買了幾隻茶葉蛋,匆匆奔向輪船。船很大,白色,像一條巨鯨擱淺在那裡,它的艙門是一張大嘴,我們透過這張嘴走進它巨大的腹中,頓時覺得熱氣逼人。我們轉了幾個彎,找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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