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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六月一日的情況確如孟雨所言,據我推測,任錦然在孟雨到達星巴克之前,就已經在附近等候了。按照保安回憶的出門時間,以及江寧路到淮海路的車程,也應如此。
星巴克二樓有臨街靠窗的位置,我猜她就是坐那裡,可以看見孟雨從街上走進底樓的門。
她瞭解孟雨從來很準時,所以她也不需要早到多久。那盒沒有開啟的生日蛋糕,自然也是為孟雨準備的。只是她不能確定,七年過去了,孟雨對她的感情究竟還有幾分。我想,這也是她約在星巴克的原因。
過去彼此深愛的兩個人,七年後的第一面,又是孟雨的生日,約在下午五點。訂一家精緻的餐廳敘舊,餐後切開生日蛋糕,這是情理中的安排。就算事先說好晚餐前各自回家,至少選一處安靜私密的咖啡廳,不至於在沿街的人群中。
我猜,任錦然跟孟雨約見,並沒有說好是否一起晚餐。星巴克是一個可退可進的好地方。如果孟雨也懷著一腔在意而來,巴黎春天附近餐廳雲集,大可見面後歇歇腳就一起去用餐。如果孟雨無心,就在公眾場合點頭而過,也不顯得自己太在意。
就這樣,任錦然坐在二樓看著孟雨進門,卻遲遲等不到他上樓。如果寧願擠在人來熙往的底樓,連樓也懶得上,是不是說明他打算照個面就告別呢?任錦然這麼想著,心往下沉,不知道該不該下去。過了一會兒,她可能又想到,是不是孟雨以為她會晚到,所以故意坐在底樓等她呢?
她提著蛋糕走到樓梯口,孟雨的手機正巧響了。他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了電話,習慣而熟稔的態度讓她心裡咯噔一下。隱約聽到他說,吃魚、吃肉、過生日什麼的。她這就明白了,這一定是他妻子打來的,他早已決定晚上回家吃飯,不論見到她與否。他一邊講電話,一邊抬起頭來掃視,就在他幾乎看見她的一剎那,她飛也似的逃回樓上去了。
之後,也許她還偷偷下來過一兩次,看見他並不焦急地埋頭看雜誌,或是正好看見他又接到妻子的下一通電話。也許她就是一直坐在樓上,奢望他會打電話詢問她,或者不甘心地上樓來尋找。
四十八分鐘以後,她透過二樓的窗戶裡,看著他走出星巴克,腳步輕快,甚至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她可能又多坐了一會兒,終於無念無想,心如死灰。然後她開車回家,還沒有忘記把孟雨的生日蛋糕帶回樓上,放在床頭櫃上。洗澡,換上睡衣,平躺在床上,將剃刀插進左側的頸動脈。
但如果是謀殺,情形自然就大不一樣了。
二
二〇一〇年六月一日下午一點三十五分,孟雨還在張江的實驗室裡,思忖著待會兒要不要去赴約。何櫻和盧天嵐已經在樓下等著我,而我剛從午睡中被電話叫醒,慌慌亂亂地抓起一大堆資料塞進挎包衝出一九〇六室,在慢得要命的觀光電梯裡一路對手機說著,我來了我來了。
帕羅藥業所在的大樓名叫華行大廈,解放前的名字是布蘇瓦公寓。據說一九三六年,一個法國小混混在鴉片館裡認識了一個頭腦靈活的中國人,兩人盤算著要搞一樁發財的投機買賣,在法租界的支援下,居然以定期抽獎吸引儲蓄的形式籌集起一筆鉅款,投入房地產,就在衡山路上建起了這棟涉外酒店公寓。解放後改作酒店,後來又改成辦公樓。
你可別以為,租這麼舊的樓來辦公,這些公司一定窮得可以,或者摳門得可以。恰恰相反,華行大廈的雍容富麗完全能與外灘的任何一棟建築相媲美,花崗石外牆,十九層高的主樓與東西十七層的兩棟輔樓相連,外觀均衡莊嚴。所有房間一律紫銅框架的窗欞,雙層隔溫玻璃,早先連主樓的三部電梯都是紫銅柵欄的,現在只剩觀光梯還是原來的箱體。所以,能租得起這幢興建於一九三八年的大樓,即便是小小一間,也絕對是實力與身份的證明。而帕羅藥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