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吉隆坡之夜(第1/3 頁)
這天的吉隆坡雖然下著大暴雨,卻比往日更加擁擠和吵鬧。
方白鹿擠過阿羅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耳邊是帶著新馬來口音的漢語。間或有幾句來自日本千葉或西伯利亞的竊竊私語,隨即被人潮的集體噪音和暴雨聲淹沒。
他扯緊橡膠雨衣的領口,隔絕開冰冷的雨水。眼前是一排搭著防水帆布的簡陋攤位,兜售著盜版拳術與丹法注入器的小販或蹲或站,把步行道塞得滿滿當當。
“工字伏虎拳!完全破解,onsieur(先生),有效期至少七天--”一名小販唾沫橫飛地抓住方白鹿的左手,唾液混合雨水打在方白鹿的臉上。
小販眼窩深陷,染黑的頭髮卻露著金色的髮根。這是明顯的高加索人種特徵,加上流利但夾雜著法文的漢語、用隱形眼鏡偽裝出的黑色瞳仁:這是一名偷渡者。
【法國人?還是來自北美法語區?】
他一時感覺這幅畫面有些不協調--在吉隆坡醒來已經三年了,但還是不適應這樣的場景。
方白鹿推開還在糾纏的小販,走進阿羅街主道旁的小巷。巷子頂的弧光燈不知被誰打壞,一閃一閃地冒著淡黃的暗沉光暈。
左右牆面刊登著雙修模擬器的全息宣傳廣告,曖昧的光圈給四周交替染上粉與紫的色調。“你可以自定義的電子道侶!”廣告音隨著漫射光打出的各色生動肉體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方氏五金店坐落在小巷的最深處,店招牌上的霓虹燈管放出火一般的赤光和青磷似的綠焰,照亮靠在店門旁的外門道士。
他穿著合成碳纖維製成的黑色道袍,波狀起伏的陰陽魚圖案遍佈全身,形成曲面:這樣的結構大幅度提高了表面強度。
頭頂延出的一條條神經管線紮起盤成道士髻。而整張面孔隱藏在黑色面罩下,鏡面材質反射著霓虹燈管紅與綠的光。
“仙師。”方白鹿脫下橡膠雨衣,抖了抖。內裡的襯衫隨之被暴雨打溼--平民對練氣士要脫去外袍行禮,是新馬來西亞的法律。
他帶著煩躁與疲憊,朝外門道士欠身:外門道士雖也算他的老主顧,但碰到練氣士總是沒有好事。
外門道士舉起右手屈起食指,向方白鹿回禮。他的手指纖長勻稱,面板瑩白像是玉石,筆直得無法分辨指關節的分界。
【他的左手拿著東西,還是受了傷?】
方白鹿眨了眨眼:外門道士非常注意待人儀軌,而單手禮既輕蔑又隨意。這是一種反常,而反常意味著麻煩,這是吉隆坡的規律。
他推開玻璃店門,外門道士跟了進來。
方氏五金店從來不上鎖:雖然才開張大半年,但阿羅街上最活躍的闖空門都是他店裡的主顧。他也知道這些空門客的手段。200毫米厚度的碳素鋼門板在他們手裡跟雞蛋殼沒什麼區別,反而會加重他們的好奇心。
方白鹿有自己的防衛手段。
方氏五金店裡有三排置物架,堆滿了從垃圾佬們那收來的廢品:被無數玩家折磨,ai已經精神失常的二手雙修軟體;被打得寸斷瓦解,不能再使用的人造經脈;核心被換成枯葉病的老式丹法注入器置物架上滿是這些破爛。天花板有些低,加上擁擠的貨架顯得店裡的空間有些逼仄,搭配老式弧光燈的黃光,更突出了破舊的氣息。方白鹿裹起毛巾,蓋住溼透的全身,一手掃開櫃檯上堆積的雜物,等著外門道士開口。
除了收購與售賣廢品,方氏五金店還為阿羅市場街上往來的練氣士、垃圾佬、刀客、鐵匠們提供互通有無的中介活動。在方白鹿接手前,它就是吉隆坡地下網路的樞紐之一了。
外門道士靜默著,不知是猶豫還是醞釀。方白鹿將右肘斜倚著櫃檯,手掌託著下巴,左手則搭在桌板邊緣:這個姿勢讓他隨時可以透過動作識別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