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第1/3 頁)
謝知筠猛地從噩夢裡驚醒。
她喘著氣,胸口在一陣劇烈的起伏裡撕扯得生疼,耳畔有著隱約的轟鳴,讓她只覺得一陣心悸。
謝知筠愣了好一會,才伸手在額頭上擦了一下。
一手的冷汗。
她做了一個噩夢,一個無比真實又無比虛幻的噩夢。
夢裡她身穿喪服,跪坐在一片素白的靈堂裡,身邊人來來去去,議論著衛家的衰敗和不幸。
謝知筠白著一張臉,只覺得渾身發冷,她閉上眼睛,緩緩回憶起夢裡的一切。
靈堂裡很冷,那似乎是一個隆冬雪夜,她衣著單薄,跪坐在靈位邊垂眸不語。
眼前的火盆烈火燃燃,燒著一張又一張紙錢,嗆人的菸灰在眼前升騰,她卻一滴淚都無。
在她身邊的是同她生疏的二弟婦和三弟婦,除此之外,還有衛戟的小妹衛寧安。
即便剛剛成婚兩月,她也認識三人。
二弟婦是武家姑娘,不喜嚼舌根,她只是安靜跪在邊上一言不發,三弟婦卻是商戶女,正同跟她不和的衛寧安竊竊私語。
謝知筠渾身發冷,頭腦發沉,迷濛之間,她聽到三弟婦的話。
“她就是個喪門星,出嫁來咱們家,都死了多少人?謝家敗了,如今輪到咱們衛家。”
衛寧安聲音嘶啞,如泣如訴:“若非為了她,長兄怎麼會死?”
“長兄死了,我們都活不成,我們都要死!”
謝知筠夢到這裡,只覺得頭痛欲裂。
緊接著,眼前虛妄輪轉,哭聲悽悽,怨念盈天。
謝知筠就是在此刻醒來的。
她坐在那發了好一會兒愣,才終於恢復些許神智,冰冷的手下意識往身邊一摸,卻只摸到了滿手冷寂。
謝知筠心中一顫,她倉惶偏頭去看,卻沒有看到晚間時分還同她纏綿的高大男人。
她同衛戟新婚,兩人卻素來不睦,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千金女,他卻是實打實的泥腿子,靠著公公的一身彪炳戰功躋身梟雄,成就瞭如今的霸業。
他們兩家聯姻,是錦上添花,亦是雪中送炭。
即便嬌縱如她都不能拒絕,更何況從不忤逆父親的衛戟了。
可這婚成了,兩個人卻成了怨偶。
她瞧不上他不會舞文弄墨,只會舞刀弄槍,純粹粗人一個。
她看不慣他整日在軍營裡練武,身上肌肉緊繃,高大又慎人。
她也聽不慣他大聲說話,聲如洪鐘。
而他雖從未說過厭她的話,卻很少回正房來住,往常都是初一十五回來一趟,倉促行過雲雨之事便走。
這婚後的日子當真是相看兩厭,讓人難以維繫。
可即便如此,謝知筠也不願看他年輕崩逝,她也不想謝家和衛家落敗。
這個夢太讓人心悸,以至於謝知筠在沒有看到枕邊那高大男人的時候,還是摸黑起身,踩上千絲履,一步步往廂房行去。
此刻亦是寒冬時節,新春剛過,家家戶戶都貼紅掛福,顯得一派喜氣洋洋。
他們大房夫妻所住的春華庭是去歲才剛建好的,取的是北越舊都的形制,白牆青瓦元寶脊,古樸而優雅。
謝知筠身著素白中衣,烏髮披散,她如同暗夜中的素靈,一路出正屋臥房,穿過堂屋,直去對面廂房。
同正屋不同,廂房中只燒了火盆,陡然一入,平添三分冷意。
謝知筠卻只想知道他是否還在。
夢魘困於人心,禍於識海,讓一貫嫌棄衛戟的謝知筠也對他多了幾分關心。
夫妻二人晚上都不喜人多,故而丫鬟小廝都不在正房裡伺候,謝知筠一路暢通無阻,直接進了衛戟所住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