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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去澡堂子搓背了,他要是能改好了,能踏踏實實地做事了,自家弟兄,還能有什麼說的,不過,眼下還不行。既然爸沒意見,就讓他在澡堂子先幹,等酒樓有了位子,老三又改造得能幹正經事了,我通知他過去上班。”
齊立功的這通話繞來繞去,既表明同意老爺子的意見,又為老三去酒樓工作設定了一大堆先決條件,什麼叫做改造好了,什麼叫做能正經做事了,標準不一樣,結論也就不一樣,也許按齊立功的標準,老三一輩子都改造不好,都不能做正經事,將來能不能進酒樓還得齊立功說了算。老三在這個家裡像是一個罪人,所以大家對使用“改造”一詞誰都沒提出異議。
王韻玲那天在天德食品廠轉身去車間的片刻,聽見齊立功迫不及待地對齊立德說:“你還不知道吧,老三這傢伙居然跑到荷葉街二子的澡堂子裡當搓背工了。”雖然壓低了嗓音,但由於情緒過於激動,還是被王韻玲準確無誤地聽到了。王韻玲被這個訊息刺激得熱血沸騰,她覺得這個齊立言簡直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俠客,上天入地,騰雲駕霧,劍走偏鋒,笑傲江湖,在一個世俗而功利的世界裡,齊立言我行我素地對抗著潮流、時尚以及流行的人生價值。此刻齊立言的形象在王韻玲涉世未深的心裡充滿了神奇和不可思議的魔力,這個能把一堆廢銅爛鐵弄響的傢伙在王韻玲看來非常了不起,雖然撞斷了院子裡的老桂花樹又撞爛了一口水缸,但不是什麼人都能讓廢銅爛鐵長上腿跑起來的,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奇才一轉眼又鑽進了空氣汙濁的澡堂子裡搓背,齊立言的神奇經歷就像一碗白酒灌進了她的胃裡,嗆得她心裡亂晃了起來。
王韻玲差不多每天上午十點左右都要到老屋倉庫來調配酒水,但每次來都沒見到齊立言,她又不好多問,所以這天上午八點半她就趕到了老屋。院子裡很冷清,齊立言家的那扇開裂的木門緊閉著,她在經過窗戶的時候向屋裡掃了一眼,見齊立言裹著被子矇頭大睡,窗子的玻璃壞了兩塊,冷風一個勁地往裡灌,她看到齊立言蜷縮在被窩裡,只露出頭頂上的一蓬混亂如草的頭髮。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酒樓 9(7)
酒樓採購部的兩個小夥子蹬著三輪將酒水拉走後,王韻玲沒走,她先是看了看齊立言房間隔壁的汽車製造間,推開虛掩的門,一輛紅色的轎車趴在地上像是一隻冬眠已久的烏龜,車身上落滿了夏天的灰塵,一些廢棄的螺絲、鉗子、扳手、焊槍散落在地上,它們無一例外地鏽跡斑斑。這個沒有生氣的空間如同一個剛剛發掘出來的古墓,齊立言的青春和理想全都埋葬在這裡。王韻玲看著這悽慘的景象,不禁有些傷感,她用手指輕輕地在灰塵很厚的車前蓋上划著,渾然不覺中劃出了“不死”兩個字,而這輛車卻真的已經死了,字跡的筆畫勾勒出車蓋上血紅的底色,那些彎曲的紅色筆畫像是彎曲的血管流淌著鮮血,正在註解著死亡的事實。王韻玲準備擦掉字跡,突然她身後響起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我這車是商代的司母戊方鼎,參觀是要買門票的,不是隨便能看的。”
王韻玲被嚇了一跳,一轉身,見是齊立言。王韻玲對汽車的興趣讓齊立言的臉上洋溢著一種久違了的激動,剛起床的遲鈍瞬間轉化成了機敏。
王韻玲有些嗔怪地說道:“姐夫,你這麼躡手躡腳的,嚇死我了!”
齊立言頭臉雖然凌亂,但精神卻很振奮:“誰是你姐夫?大清早挖苦人太不人道了吧!”
“誰挖苦你了,不就是我一時改不了口嗎?你要是沒跟我表姐結過婚,我才不喊你呢。”王韻玲一邊說話,一邊努力地用身子擋住車蓋上的字。
齊立言對王韻玲這一古怪的舉動很是納悶,他側身擠開王韻玲,藉著門外斜插過來的一縷陽光,看到了“不死”兩個字。
齊立言死死地盯住這兩個字,像是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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