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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十將和一個雄壯男子站在院子裡。那男子頭戴紫羅巾,身穿紫紬衫,是禁軍步軍司的春服。
胡十將說:“這位是步軍虎翼營的杜虞候,有事問你。”
“杜虞候?”雷炮一愣,忙彎腰拜問。
“你叫雷炮?”
“是。”
“咱們營裡缺員不少,軍頭司雖說差撥了一些,卻仍不夠,便從廂軍裡揀選了幾個來升補,你也在升補之列,明日你先去軍頭司改了名籍、刺字,而後到營裡來報到,尋我便是。這是升補文書——”
雷炮張著嘴、點著頭,茫然接過那頁文書,杜虞候扭頭向胡十將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雷炮,隨即轉身往外走去。雷炮忙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卻又不敢冒失,呆在那裡,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胡十將從他手中扯過那頁文書,大聲念道:“今準在京壯城營廂軍雷炮,升補侍衛親軍步兵都指揮使司禁軍,遷隸虎翼軍第一指揮。三日內赴軍頭司注籍改刺……呦呦,還有軍頭司官印,竟是真的。你個癩頭羊,不知撞了哪尊神,竟上頭宴去了。”
雷炮聽他念完,這才信了,不由得嘿嘿笑起來。鋪裡的五個禁兵也全都圍了上來,一起望著雷炮,嘖嘖咂著舌,有的誇、有的頑笑,語氣和素日陡然不一樣了。雷炮也頓時覺著自己身量高壯了一大截,胸腹中無比敞亮,像是從腚到頂,忽然打通了一般。
下午,王哈兒路過軍巡鋪,又進來打問他爹的事。雷炮哪裡還顧得上想自己的爹?漫不經心地把自己升補禁軍的事告訴了王哈兒。王哈兒一聽,驚得像是見到了一坨糞變了黃金一般,雖說臉上笑著、嘴裡賀著,那笑紋裡都能擰出酸水兒來。
直到傍晚,該準備夜飯時,雷炮都仍暈暈蕩蕩,不時傻笑幾聲,喃喃罵幾句葷話。胡十將說,夜飯就不能再讓雷炮動手了,只吩咐付九一個人操辦,還讓添兩樣葷菜,給雷炮餞行。雷炮這才真實覺著,自己身份確然不同了。他坐在廚房門邊的小凳上,瞅著付九進進出出,洗菜淘米、生火切肉,忙個不住,心裡一直樂得發飄。
付九則一邊忙,一邊不住聲地咂舌感嘆:“這往後都不敢叫你炮哥了,但若不叫炮哥,那該叫啥?”
“仍這麼叫就成。”雷炮覺著自己該和氣大度些。
“那不成,往後,你在天,我在地,哪能再亂叫。”
“我說不改就不改,扯那些爛絮。”
“好,炮哥!”
雷炮聽了,卻忽然覺著的確有些不對味,便不願再跟付九多言語。妹妹珠娘被休之後,他原想把珠娘許給付九,付九聽後,殷勤奉承了好幾天。眼下他卻有些悔了,莫說付九,就是王哈兒,雖是個承局,也不過廂軍。這門戶差了一大截,哪裡配得上?畢竟是我親妹子,她這幾年在那曹家受了多少磋磨?如今只剩我兄妹兩個,她好不容易脫了身,我當哥哥的,好歹得替她尋一個好人家,莫再讓她吃苦受難。便是賠上一些嫁資,也是該當的。
於是他站起身,揹著手,踱著步,來到院門外。胡十將和幾個禁兵照常坐在門邊看街景、說閒話。他也笑著湊過去,靠樹坐下來,聽了半天,卻湊不進話,只能跟著笑幾聲。
付九備好了飯菜,出來請胡十將用飯,胡十將瞅著雷炮說:“今晚你跟我們坐一桌吃。”
雷炮笑著連點了幾下頭,跟著走進正房。胡十將仍坐首位,讓雷炮坐他身邊,雷炮慌忙推讓,卻被那幾個禁兵強推著坐到了胡十將左手邊。雷炮忐忐忑忑笑著坐下,心裡暗想:這往後,得儘早學會這體面身份。
他跟著胡十將捉起筷子,剛要伸手去夾菜,胡十將已經將一大塊燒豬肘夾到他碗裡,他忙連聲謝讓,身旁的禁兵又將一截醬肚夾給了他,其他禁兵也紛紛勸他多吃。雷炮不住點頭道謝,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