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第1/2 頁)
秋實一路聽著,覺得挺有意思。似乎比起傳統的土葬,選擇海撒的人身上全是故事。
兩個多小時後,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目的地。上午的天津港略有薄霧,天氣不算熱。鹹鹹的海風撫面而過,很溫柔。
秋實跟隨眾人坐進輪船的一層大廳。九點半左右,輪船收錨啟航,緩緩駛離港口。
伴隨著汽笛的鳴響,秋實忽然想起小學上課時背誦過的那篇課文。
「我們登上一隻淺藍色的海輪。馬達發動了,海輪隨著海波蕩漾,在海港裡靜靜地航行……」
轉眼十年過去了,人和事都變得面目全非。自己如果回到過去,對那兩個小的描述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可能會被罵神經病。
「什麼亂七八糟的?別理這瘋子,哥帶你到別處玩兒去!」
「嗯。」
秋實彷彿能看到徐明海翻著白眼把那小屁孩護在身後,便忍不住笑了笑。笑過之後,嘴巴里泛起苦味。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大家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出船艙,來到船舷。
四周的大海依舊波瀾壯闊,也依舊狀同深淵。但秋實這次卻沒有感到那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也許就像佛偈裡說的,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儀式莊嚴又簡單。叫到名字的家屬就去把骨灰放進撒海桶,從此塵歸塵土歸土。
「關世君……關世君的家屬在嗎?」
工作人員喊了兩遍,秋實才反應過來「關世君」就是九爺,他忙走上前去。
對方遞給秋實一雙白手套,示意他做最後的告別。秋實於是帶上手套開啟盒子,將細膩的灰握在手裡。他輕聲呢喃:「九爺……我現在送您去找他。可能,他也在找您。找到了,就好好在一起。倆老頭兒就別再互相賭氣了。」
說完後他慢慢撒開手,眼瞅著輕飄飄的灰燼隨著白緞子似的浪花翻卷著飄向遠方。
九爺,再見。
海撒儀式順利完成,全部人集體返航。根據行程安排,吃完飯後大巴車會再統一把他們拉回北京。
秋實吃不下,他找到負責人,說第一次來這邊兒,想在本地逛逛。
「也成,那麻煩你給我簽個字。回北京的話,有火車有長途車,都挺方便。」人家一一囑咐好。
秋實於是簽好字,謝過對方,背著徹底癟下去的書包沿著港口一路漫無目的溜達。 不知不覺走了足有7、8公里,秋實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他看見路邊有個小賣部,進去買了幾瓶本地的萊格啤酒。
再往前走是個無人的野海灘,那裡豎著個老大的牌子:禁止游泳——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派頭。秋實偏朝著它走過去,然後「啪嘰」一下坐在粗糲密佈的沙灘上,隨手把身上的書包扔去一旁。他仰頭灌入幾大口啤酒,冰涼苦澀的液體頓時沁心入脾。
送九爺這件事就像一口吊在他喉嚨裡的氣,一吐出來,秋實整個人就放鬆了。只是松得有些過分,四肢都像化了似的。他順勢躺下,看著天上厚重的雲層,聽著海浪低沉的嘆息。這一刻,他竟然體會到了晴雯在補完那件雀金裘後的心情。
終於完了啊。
想起剛才對人家說「第一次來,想四處轉轉」時的虛偽樣子,秋實不由得笑了出來。騙的了別人,騙不過自己。他哪裡是要當遊客?不過是因為知道此番回去後,便再沒了停留的理由,所以故意拖時間罷了,真是無恥又下作。秋實接連開啟一罐又一罐的啤酒,試圖從酒精中尋求安慰。
不知不覺,黃昏來臨。這樣的海邊天色讓他想起那個幸福無比又驚險刺激的北戴河之行。他想到媽媽、陳磊,自然也無可避免地想到徐明海。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