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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豆娘卻只聽進去頭一句,像是溺水人猛地攀住了一根枯木,淚水頓時湧出來。她笑著抹掉淚,趕緊回去告訴了丈夫。她丈夫臉色青灰,已經不成模樣,聽到後頓時眼睛一亮。兩口兒不吃不睡,分頭苦苦尋了三天,分別昏厥在橋頭和田間,幸而有認得的人見到,把他們扶回了家。對面的羊婆和隔壁的黃鸝兒一起來燒水煮粥,喂他們吃了些,才把命留住。
昏昏沉沉中,丁豆娘不時聽見贊兒在喚娘,這喚聲在她心底裡生成一股念力,催醒了她。我就是死,也要找見贊兒。不,不能死,要把這命一直活下去,直到找見贊兒。她睜開眼,強掙起身子,見自己在臥房的床上,陽光透過窗紙,映得屋裡十分明亮。她丈夫躺在裡面,一個女孩兒坐在床邊的木凳上,靈靈秀秀的,眼裡閃著關切,是黃鸝兒。見她起來,黃鸝兒忙伸手扶住:“總算醒來了呢,莫起急了,慢慢的。”
黃鸝兒把她小心攙到外間坐下,去廚房端來一大碗溫熱的肉粥。她動了動喉嚨,想道聲謝,但嗓子早已喊啞,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黃鸝兒把一把湯匙塞到她手裡:“先莫說話,昨天晚上只餵你吃了幾小口,人都空得紙人一般了,先吃一些粥。”她連湯匙都險些握不住,也沒有一絲胃口,但心底又響起贊兒的喚聲,便鼓了口氣,舀起那粥,強迫自己大口吞嚥。一口接一口,實在咽不下去了,才放下湯匙。一大碗粥吃了大半下去。
坐了半晌,稍微緩過些氣,她才發出些聲音:“妹子,累到你了。”
“咱們還說這些?這樣才好嘛,我爹常說,留住一口氣,萬事才得計。”
“我不妨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那好,我得去給爹煮晌午飯。有什麼,就喚我。”
黃鸝兒笑著眨了眨眼,轉身輕快走了。丁豆娘又呆坐了一會兒,等身上氣力復原了一些,便慢慢起來,到水缸邊,敲開面上薄冰,舀了幾瓢水在盆裡,伸手撈水洗淨,水極刺骨,她卻反倒覺著提勁。洗過臉,她走進臥房,拿起桌上那面舊銅小鏡一照,頭髮蓬亂,臉色枯黃,雙眼昏昏濛濛,簡直像亂草叢裡快要爛掉的瓠瓜。她險些掉下淚來,不能讓贊兒看見她娘這副糟爛模樣。她忙解散頭髮,抓起木梳,仔細梳順,挽成髻,用銅簪簪好。耳環、戒指、墜子、釦子這些飾物卻不願再戴,全都收到了小匣子裡。又脫下髒衣裙,從櫃子裡找了身乾淨的換上,這才坐回到堂屋,望著空落落的小院子,心裡默默思忖。
再不能這麼瞎尋亂找,得好生想一想。贊兒若真是被食兒魔擄走,那魔怪該有個藏身的去處。一想到贊兒被那魔怪擄走,她心裡又一陣煎痛,牙齒不由得咬得嘎吱響。你若傷了我的贊兒,我找見你,千刀萬刀把你剁成渣,一點不剩全都嚼爛吞到肚裡。便是化成了糞,也不給你留一絲後路,屙出來,我也要埋到觀音院的佛塔底下,鎮住你,讓你億萬年不能翻身。
心頭撕絞了許久,她才又漸漸平復下來。要尋那魔怪,尋常的法子自然找不見,得去尋個法力高強的道士或術士。她想了想,聽說過的,只有天師林靈素道行高深,不過林靈素上回施法失靈,被官家貶逐了,聽說已經死了。除了他,還有誰呢?她想了許久,再想不出,便起身回到臥房。
丈夫韋植仍病怏怏地縮在床上。韋植的父親是個大夫,想讓兒子承繼家業,他卻有潔癖,見不得血汙瘡疤。做別的,賤的他不願做,高的又不由他做。眼看年紀老大了,仍找不見出路,他又不願遊手坐食,只好投了軍。太平時節,軍中安閒,他又為人謹慎,倒也一路平安。前兩年升為了軍頭,他的氣也跟著雄壯了些,可一遇到這事,竟縮成了軟皮囊。
丁豆娘走到床邊,用力推了推,丈夫卻只呻吟了兩聲,像要死了一般。男人到這地步,竟這般不中用。她氣恨了半晌,想起桌上還有小半碗粥,出去一看,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