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來人間第一天(第1/2 頁)
“你爸爸肯定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他天天開著大車,肯定有女人坐在副駕駛上。”
一張嘴在我面前不斷地張合,發出的女聲逐漸變得焦躁,氣憤。我看不清她的樣貌,只記得那天房間裡到處都是灰色,床、被子、牆壁,沒有一處不瀰漫著灰色。外面的天空也是灰色的,連陽光都不例外。
一雙穿著牛仔褲的腿走了進來,那張嘴猛地站了起來,她伸出一雙手猛地推了牛仔褲一把,牛仔褲往後晃了一下,傳出聲音:“我不和你講!”
那聲音十分不耐煩,似乎十分厭煩嘴巴的鬧騰。
那張嘴還在不停的張合,發出刺耳的尖叫,她伸出了手,一把撈起床上的枕頭,狠狠砸向牛仔褲。牛仔褲捱了幾下,跑出了房間。
那張嘴尖叫得更加厲害,叫聲幾乎撕破耳膜,但內容卻是模糊不清的。我聽見腳步聲衝進了廚房,又衝下了樓梯。我聽見樓下有人尖叫起來,趴在窗臺上往下看——
灰色的天空下,聚集著無數穿黑灰衣服的人,他們像壘成堆的黑螞蟻,圍著那張嘴和牛仔褲。樓下形成了鬥獸場一般的圍觀畫面,在鬥獸場中心,那張嘴的主人伸出了手,她手裡握著刀,刀尖沒入了牛仔褲的腰部,一瞬間天黑了,沒有人再發出聲音。
等我再恢復意識,已經在一片森林之中了。
森林中最高大的樹木叫樅樹,是元大都南方丘陵地區常見的變種松樹,常用來燒火、取漿,樹幹通常較直,可以建房。
下面是雜種著的油茶樹,以及一些低矮蕨類植物、野草等。
最下面是裸露著的紅泥地。
不停張合的嘴,速度變得非常緩慢而有規律,它的主人只有一個影子輪廓,黑暗幽深,甚至有些扭曲。她伸出了一隻手,手裡有塊糖——這種糖我吃過,白色柱體狀,中間有一根紅線豎著,吃起來有薄荷清涼,甜而不膩。
“你跟我還是跟你爸爸?跟我走的話,這個糖給你吃哦~”
那張嘴發出誘惑的聲音。
我嚥了咽口水,搖了搖頭。
森林如潮水般褪去,一隻精瘦的大手拿著筷子,把一顆苦瓜圓子夾進了我的碗裡,我抬頭看見,這隻手的主人,長著鵝蛋臉,臉上面板是太陽曬過土地的顏色,全身皮肉緊貼著骨頭,卻不是形銷骨立的枯瘦,讓人感覺非常有力量,大手的主人發出聲音,“遠狗不愛吃苦瓜是不是?”
大手的主人笑了起來,側身用筷子把苦瓜釀的皮給剝了下來,肉餡留給了我,而苦瓜被她夾走了。屋外的陽光順著筷子流進了碗裡,碗裡的米飯散射著晶瑩的光,發出香甜的氣味。我拿起筷子狼吞虎嚥,吃到炒番薯葉時,把梗給剩下了。我總覺得番薯梗難嚼,勒牙。
大手的主人也沒有浪費,默默地把番薯梗吃了。我認識她,她是我來這個世界一千多天裡,第一個看見臉的人,我叫她“牤牤”(āng)。
吃飽了,我坐在門口的青石墩上,大門是雙扇中開的木門,有一條長長的青石做門檻,門檻兩邊是兩個方正的青石墩,石墩露在外的兩個側面都刷上了水泥。只有坐的那一面,才能看出青石的模樣——在陽光下反射著天藍。
離我大概兩三米外,是一堵低低的紅磚牆,不知砌成了多久,上面已經長滿了青苔,紅磚也隨意就能挪下來,即便那時候我才三歲。
紅磚牆隔開了屋前的平臺和低窪的小院,只有中間空出了一米多的缺口,作為院子的進出口,進出口對成年人來說一步就能跨過,但為了照顧孩子,特意墊了幾條長石頭。
院子裡栽種著果樹,最大的那棵柿子樹,正對大屋左面,正撒開了臂膀,枝葉朝著天空,貪婪地享受陽光。
知了“滋不呀咦,滋不呀咦,急急急……”地叫著,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