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第1/2 頁)
他們倆的關係是不好,但此關係不好非彼關係不好,換句話來表示就是,他對沃爾納的信任甚至可以超過他對信仰的堅定,反過來也一樣。
幼年的弗朗茨閱讀過的童話不止一篇,爛熟於心的公主形象也不止一位,將愛戴紅帽子的白雪公主拱手讓給沃爾納,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他當時非常乾脆利落地滾去了慕尼黑眼不見心為淨,並在德意志的南部土地上遇到了新的灰姑娘。灰姑娘很有個性,他們見過兩三次面,性格挑不出什麼缺點,可弗朗茨一直沒跟她約過會。
《詩經》是他買的第一部中文書。
他學中文是興趣使然,這興趣源於白蓁蓁,源於她發呆的樣子。
她是個很愛發呆的人,她發呆的樣子不生動,卻很真實。
記得最清楚的一幕要數漢堡的那頓晚餐,他們坐在二樓靠窗的包廂等菜上來,夜色籠罩住整座城市,月亮高高懸掛,木質房梁下掛著的一串燈籠亮起紅艷艷的燭光。她身上穿的是紅艷艷的裙子,手上拿著吃了一半的糖葫蘆也是紅艷艷的色澤,腮幫子一側咀嚼著酸酸甜甜的山楂,機械般一動一動的。她聽著喧鬧人聲從一樓飄到二樓,她身處最繁華的熙攘鬧市,眼見燈火從眸中升起,周身籠罩住一層月光,臉上擺出的表情卻冷漠地像是懸掛在牆角孤芳自賞的一副畫作,傳達給鑑賞者的每一寸感官體會都是疏離,遊離於塵世之外的奇怪疏離。
如果當時他沒有鑑賞到這份疏離的能力,那麼白蓁蓁於他而言,就會是一個悄然隱匿在記憶角落裡的模糊印象,他無暇理會她朝生暮死將經過的每條年輪;可他鑑賞到這份疏離了,那抹融不進深紅的深紅就變成了長夜裡最閃耀的星星,成了黑白幕布上能捕捉到的唯一焦點,他看清了她每個溫順懶散的表情背後都藏著落寞。
她像一座伶仃單薄的孤島。
童話裡的白雪公主不住城堡,她住在漫無邊際的森林。可她自幼生長在城堡裡,又怎麼融得進陌生的樹林。
《詩經》沃爾納也看過,他最喜歡的是《詩經?桃夭》那首詩,那裡面有白蓁蓁的名字。一直以來,白蓁蓁呈現給沃爾納看的樣子,好像都是那三月花開滿枝的桃華灼灼,是滿載春光到來的桃蹊柳陌。
在弗朗茨心裡,《詩經?漢廣》所傳達出來的意境,更符合他對她的認知。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山喬木大又高,樹下不可歇陰涼;漢江之上有遊女,想去追求不可能。
漢江滔滔寬又廣,想要渡過不可能;江水悠悠長又長,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用刀割取那荊條;姑娘就要出嫁了,趕快餵飽她的馬。
漢江滔滔寬又廣,想要渡過不可能;江水悠悠長又長,乘筏渡過不可能。
柴草叢叢錯雜生,用刀割取那蔞蒿;姑娘就要出嫁了,趕快餵飽小馬駒。
漢江滔滔寬又廣,想要渡過不可能;江水悠悠長又長,乘筏渡過不可能。
不可乘涼的參天喬木下,橫跨著一條不可筏渡的歲月洪流,來不及餵飽的白馬上,坐的是不願意出嫁的她。
銀字笙調,心字香燒。
如同笙上的銀字準確無誤地標明瞭笙的音調,焚燒心字所升起的裊裊香氣,每一分都準確無誤地停留在了點香人的心頭。點香人親手將香氣纂刻成了另一方入木三分的心字,卻對原本的那一爐香,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