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第1/2 頁)
過去,yi想問題很簡單:妖怪們死絕後,四海之內皆兄弟,世界從此正大光明。實際卻並非如此。確實,如今人們可以更加安心地勞作繁衍了,不過天災和人禍從來不曾減少過:洪水、地震、乾旱、饑荒、瘟疫,總是不時地來侵擾,為此人們忍耐、逃亡、遷徙。崇拜著不同圖騰的人群曾經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走到一起,如今又為了肥沃的土地、健壯的勞力、漂亮的女人而開始殺人或者被殺、征服或者被征服、鞭打或者被鞭打,畫下鮮血淋漓的神秘符號,死屍們滋養著那些古老的神明。這樣的事很難說合理或者不合理,或許說了也沒什麼用,或許從今以後,永遠都要存在下去。對此,人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活下去,在一次次男人的顫慄和女人的疼痛中不斷地孕育、生養,死去的人們轉世投胎,化作一個個新鮮可口的生命,來繼續供奉這片殘酷到讓人無話可說的土地。世界在分娩的劇痛和死亡的痙攣中吞噬著自己,慢慢成長。
妖獸時代結束了,人類的時代開始了。苦難到處生長,希望像雜草。
yi終於明白,在這個&ldo;後怪獸&rdo;的時代裡,俠客這種身份,日漸失去了合理性。在那些生猛的部落和懷有雄心的族長們眼中,異族不過是偉大計劃的某個需要被克服的障礙,有雄才大略的大王們驅策著生龍活虎的戰士,在冰天雪地和戈壁黃沙中運籌帷幄、兵戈相見、你死我活,一步步地推進他們了不起的夢想,粉碎別人的輕狂。yi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對他們品頭論足,但也不願意參與這可能無休止的遊戲。在形而上的層面,人世間的是非很難辨清,他無從判斷這彼此對抗的眾多夢想中哪一個更值得認同。換句話說,作為一個人,在人與野獸之間,他很容易選擇自己的立場,而在人與人之間,他則難以決定究竟和誰站在一起。在形而下的層面,對他來說,射殺一隻野獸不是很不容易,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就不那麼容易。
所以,yi每到一處,人們都獻上厚禮,熱情款待,然後會有一群領袖出面,極力邀請大俠客能夠加入他們的行列,一起完成千秋大業,鑄就新的豐功偉績,而yi總是婉拒。為了安撫他們,他還一次次以神弓之名對天發誓,永遠獨立在一切陣營之外。三番五次之後,人們終於不得不默許了yi的立場。當然還是有些人認為他這種消極態度是&ldo;不作為&rdo;,是對蒼生的不負責任,甚至罵他不是鷹熊而是孬種,但yi都不為這些指責所動,依舊我行我素,而人們也對他無可奈何。
一想到自己能阻止人死於妖獸之口,卻無法阻止人死於人之手,偉大的俠客yi就感覺到自己不夠偉大,所以決定暫時離開江湖,去思考他心中的困惑。
路過終南山時,他又去拜望那個老頭。
當年,yi曾四處尋訪一件合適的兵器,來承受他那鋼筋鐵骨爆發出的超人力量,最後找到了這個額頭上有一個&ldo;&rdo;印記的老頭。如今,功業已成,物歸原主。老頭手撫神弓,捋著自己的白鬍子,笑吟吟地望著中年漢子,說日後或許還會用得上,yi想了想,只抽了一支金剛箭留下。老頭不再堅持,便在石桌上擺上一壺清酒,兩個人對飲了起來。
yi覺得老頭兒有點半神半仙的感覺,本打算向他討教一二,不過幾杯下肚,腸胃溫熱起來,暖酥酥的感覺開始在滿帶風塵的身體裡流蕩,令他有些陶然了。一陣清風漫過山林,翠枝漫舞,聲如波濤,yi忽然覺得其實許多問題或許不必追問,問了也未必有結果,有結果也未必如意,天地之大,亙古滄桑,實在難以言說,於是便默默地一飲而盡,相視一笑,一飲而盡,彼此點頭,一飲而盡,起身告辭。
下山的時候,yi略帶薄醉,心中那些困惑早已飄散了。滿天的霞光,映照出大地上一個長長的影子。
4
y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