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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靜用委婉又直接的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訴他：當年那個令宋若華珠胎暗結，又使她終生背負難言的痛苦與屈辱的人，正是皇帝的親人，而且是他的至親長輩。

甚至這個骷髏頭的主人，也應該是皇帝的長輩吧。

&ldo;德宗七年，帝試若華以詩賦，兼問經史中大義，深加賞嘆。遂納若華入宮，每進御，無不稱善……&rdo;

獰笑把皇帝的嘴唇都扭歪了。

所謂的&ldo;誓不從人，願以藝學揚名顯親&rdo;;又所謂的&ldo;帝不以宮妾遇之，呼為學士、先生，連六宮嬪媛，太子、諸王、公主及駙馬皆師之，為之致敬&rdo;，如今想來，竟是恥辱得可怕。

普天之下，再沒有人比皇帝更瞭解宮禁深處的骯髒。金碧輝煌，藏汙納垢，這兩個詞從來就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的對大明宮最好的形容。

但經由裴玄靜揭示出來的這個秘密，其黑暗汙穢的程度仍然超越了皇帝本人的想像，也超過了他所能接受的限度。假如不是現在階前跪著的她，他大概會當場嘔出來吧。

皇帝強壓下胸口的煩悶，深深地籲出一口濁氣。

&ldo;你知罪嗎?&rdo;他向下問道。

&ldo;妾不知。&rdo;

&ldo;哦?娘子不是最精明善斷的嗎?&rdo;皇帝的神態已經平穩多了，&ldo;如果朕沒有記錯，今天是娘子第二次詆毀大唐的皇家尊嚴了。朕曾經警告過娘子，犯此罪者，當凌遲處死。&rdo;

裴玄靜抬起頭來：&ldo;陛下命妾查案，妾便查案。有了結果，便如實據報，妾只想為陛下效力，至於是否詆毀了大唐的皇家尊嚴，實非妾之所慮，也絕不是妾所能承擔的罪名……況且，妾以為，大唐的皇家尊嚴並不是那麼輕易能被詆毀的。&rdo;

&ldo;你真是這麼想的嗎?&rdo;皇帝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明白自己始終不能下手殺她的原因了‐‐裴玄靜，實在是他所見過的最大膽的女子。而她的勇氣來源竟是‐‐真相。

她似乎堅信，只要秉持真相，就可以挑戰他的權威。

多麼天真，天真得可笑。

在裴玄靜今天的言行中，皇帝還看到了敵意。這是之前沒有過的。因為金仙觀的那一夜，她的心中對他有了恨，也許裴玄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但是皇帝卻發現了。

所以就更不能殺掉她。毀滅她，遠不如征服她來得痛快。

何況她還那麼有用‐‐想到這裡，皇帝點了點頭，道：&ldo;說得不錯。回到案情上來吧。關於宋若茵、杜秋娘和宋若華，朕權且認可了你的結論。不過朕記得，你還欠朕一個案子吧?&rdo;

&ldo;是。還有&l;真蘭亭現&r;離合詩的來歷。&rdo;

&ldo;唔，有答案了嗎?&rdo;

裴玄靜黯然地搖了搖頭：&ldo;妾以為宋若華是知道內情的，她也給過我暗示。可惜的是，妾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就死了。&rdo;

&ldo;所以，娘子並沒有完成朕交代的全部任務。&rdo;

&ldo;沒有。&rdo;

&ldo;朕記得，娘子曾經提過要離開金仙觀?現在還那樣想嗎?&rdo;

&ldo;妾……任憑陛下定奪。&rdo;

皇帝輕鬆地說：&ldo;既然娘子還有個案子沒查完，朕自然不能放娘子走。回金仙觀去吧。&rdo;他看著裴玄靜，又溫和地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