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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還記得,自己已經死過一次,死於二十八歲那一年冬天,死於苑後的那片楓林晚。他為了去抓住那個灰心無望的女子,在她決絕跳入寒泉之後旋即躍下。徹骨的寒意將他層層圍裹,噩夢般圍繞著他,他最終卻沒有抓住她的手,只感到沉重的睏意將他包圍。
然而他沒有死,卻也沒有生還。當他再睜開眼,眼前竟做夢般已回到了他六歲那一年風寒,他在病中將將初醒,神思渾渾噩噩間,眼前是每一個他熟悉的人‐‐沈家還在,祖母還在,一切似乎都沒有變。
唯一沒再存在的,便是那個女子‐‐那個名叫臨霜的女子。
這種事說來確實古怪,可是卻實實在在發生在了他的身上,起初他以為這不過是他的一場迴光返照,但隨著時間漸久,他發覺一切皆是在按著他前一世的軌跡穩步進行著。他想或許這是老天為他安排的一場比較真實的夢,或是一個玩笑,更或許,是一次施恩,讓他可有機會去改寫上一世的糟糕命運。
他活過一世,死過一次,相較於上一世的孤高恣意,這一世自是不再同於飛揚少年的淡定沉穩。與上一世相及,他亦更知道自己所想要的、所想守護的是什麼。
上一世的他太過傲然,總覺自己身位卓然,也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再擇一佳偶良配。當他真正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打算回頭與那女子攜手時,卻已經太晚了。他這一舉不但奠定了後來的悲劇,也一手將她推入了死亡的境地。
所以他決定改變,最起碼的,他要改變她的命運。他深諳她即將所經歷的一切,知曉她會在他十六歲那一年被祖母置入他的紫竹苑,又會在一年後替補成為他的侍讀。他想若這一世不再遇見他,她的命數或許便會有所不同,說不定也不會死去。
所以他在醒來後便已在策劃,強行撤掉了身邊所有侍婢,作勢不喜丫頭近身,也不允婢女靠近他分毫。他想,這般或許那女孩便不會再有機會被分入他紫竹苑,也可避開後來的禍數。
但是當他初次在府中見到她,後來又幾次三番地遇見,他發覺一切似乎都與上一世不同了,卻又以更快的速度在向前世的方向進行著。令他更為訝然的是,他雖斷了她入紫竹苑的道路,卻阻止不了她所受的那些欺凌,而這種勢向顯然比上一世更加強盛。
昨晚他回苑後,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中所縈繞的,一直是那個女子的身影,一下她是少女的樣子,煢煢立在雪白梨樹之下,對著他笑;一下又變成成熟溫婉的女子姿態,伏在案上泣淚絕筆:&ldo;公子如玉,妾似陌塵,玉塵難合,與君長絕……&rdo;
他從夢中驚醒,感受到慘白的月影映窗而射,窗欞外的樹葉在耳邊沙沙擦動。那一瞬他又想起在楓林晚中,她跪坐在寒泉之旁,忍著冰冷倚泉浣衣,明明瑟瑟發抖,卻仍用執拗而無助的語調問他,&ldo;如果,一個人在生活中,總是會受到他人的為難與欺凌,該怎麼辦?&rdo;
沈長歌不得不承認,時隔近十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卻又不可遏制的被她攪亂了心。
所以……該怎麼辦?
他明知上一世最終是種怎樣的糟糕結局,這一世又該怎樣選擇?
長舒了一口氣,他盡力壓下了胸膛翻湧起的雜冗情緒,令自己平靜下來。
門口微動,前去烹茶的安小開捧壺而入,香濃的熱氣微醺,將空氣中都盡燃了清濃茶香。
還有時間,還有辦法……起碼距離上一世的悲劇還有十幾年,他還有機會去努力扭轉這一切。
而現在,他首先要知道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