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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本意當然沒有「給不諳世事的好學生留個教訓」這麼高尚,甚至摻著低劣的獸性本能——但這確實是當前情況下比較周全的說法,至少能解釋他那個衝動為之的吻。
何弈撐著他的小臂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到一邊,肩上還披著他那件寬大的外套,給自己點了根煙。
遲揚見他半天不說話,一挑眉:「不是吧,現在生氣了?」
「沒有,」何弈側對他站著,略微抬著頭,看向晴朗的天空,側臉到脖頸的線條清晰流暢,嘴唇開合間緩緩吐出煙雲來,「不生氣。」
他像在回憶一個經年的老故事,語氣平緩,帶著說不清的情緒,話倒是很坦誠:「我在想我小時候,跟我父親去過一個孤兒院,他好像是想展現自己品德高尚,捐了不少錢……我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同齡的男孩子。」
那個臉上胳膊上全是傷疤的孩子,像站在豬狗家畜群裡的一頭幼狼,沒有和別的孩子一樣簇擁到他父親跟前,來搶那些包裝精良的零食糖果,而是遠遠站在一邊,眼神淡漠,帶著居高臨下的不屑和戲謔,似乎在看一群受人玩弄的庸俗肉畜。
他們隔著嬉笑的人群,猝然對視。
那無疑是個五官端正、稱得上俊俏的孩子,只是額頭上胡亂貼著的紗布還在滲血,看起來太過觸目驚心,眼神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刀,讓人不敢直視。年幼的何弈還不像後來那樣淡然且滴水不漏,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事後又自覺失禮,揣著父親給他的糖果,獨自一人去找了那個孩子,想要道個歉。
孤兒院的「宿舍區」遠沒有門面上那麼光鮮講究,只是幾排零落的平房,院子裡堆著柴草雜物,充斥著令人不適的味道。
小小的何弈穿過院子,在平房間狹窄的過道里找到了那個孩子。沒等他解釋,對方似乎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看著他手上精美講究的水果糖,厭惡和戲謔都明晃晃掛在臉上——他說:「你知不知道,在這裡,把這些東西送給別人的時候,會換來什麼?」
何弈被他的視線嚇了一跳,脊背都僵了,小心翼翼地問:「會換來什麼……」
「會被人纏上,吸血,逼你把以後得到的所有糖都送給他,」對方笑了一下,用詞準確得與年齡境遇不符,「直到你死,他們都不會放過你。」
那明明是他們見面以來,何弈第一次看到他笑,卻彷彿被鋒芒初顯的幼獸掐住脖頸,一陣發寒,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對方很快收了笑意,纏滿傷疤淤痕的小手伸過來,從他手心裡拿走了那幾顆糖,說:「行了,快走吧,下次別這麼莫名其妙地一個人找過來,換個人不一定能這麼隨便放過你。」
外面隱約傳來孩童的嬉鬧聲,夾雜著成年人高談闊論的交談——那是那群孩子簇擁著孤兒院院長和何弈的父親,來這裡參觀了。
那是個陰天,狹窄而背光的過道很暗,眼前的孩子最後看了他一眼,想讓他安心似的,低頭用犬齒咬開糖紙包裝,吃了一顆水果糖,側身給他讓開路,含混道:「從這裡出去,走到底右拐能看到大門,不會和他們撞到。」
明明身處最汙濁不堪的黑暗裡,那個孩子收斂起一身敵意的時候,眼睛卻又亮又乾淨,呈現出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寶石般好看的光澤來。
他已經記不清那個孩子的臉了,卻還是能越過漫長模糊的記憶,記得那雙烏黑的眼睛。
「我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很乾淨,和那所孤兒院裡的味道也完全不一樣。」何弈緩緩地吐出一口煙,望著遠處的天空,似乎不欲再回憶下去,語氣平和地總結道,「你剛才說讓我長點教訓的時候,和他很像。」
也是那樣故作惡聲惡氣地欺負他,卻又藏著純粹的好意。
遲揚仰頭靠著牆,坐姿放鬆又隨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