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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在販了幾年牲口之後,家境居然大有起色,不但將三口窯翻舊成新,院門修成了青磚門樓,還置了幾十畝旱地,在馬家溝成為了富足人家。雖然還屬小姓,但再也沒有人敢冷眼相看,連馬孝賢見了他也會和顏悅色。不過他認定了這馬家大戶是笑裡藏刀,不懷好意,因而總是提防萬分,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態,使馬孝賢越發不敢小視他。
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識的增加,他已經不滿足一年有百十塊大洋的進項,他想到金城鎮,甚至膚郡城開貨棧,他覺得那才是真正的新活法。他想做什麼早就不再需要和大商量了,而他大也不再過問。他大承認自己老了,改朝換代以後對外面的世界見識太少,只有彎腰駝背地伺候家中的地的份。即使那樣,他一個人還忙不過來,有時還是僱短工。而他娘更是顧不了別人的事,她那心窩窩疼的病加上常經血不斷,紅了褲子紅了炕,使她自知活命不長,每天大半天光景躺在炕上。而結婚三年多還是個黃花閨女的桂桂對丈夫更是百依百順,她最欣慰的就是每夜能看著丈夫孩子似的含住她奶子頭,縮在她懷裡睡個安穩覺。
土生有了辦貨棧的想法後,犯愁的就是沒有本錢。開個貨棧可不是幾十塊大洋能解決得了的,沒有幾百塊下不來。若是去膚郡城辦商號,更是要上千塊大洋才開得了張。他百思千想,無論如何籌措不來這麼多錢,而他的性子是想幹的事就一定要去幹。終於,一天晌午他仰在一棵槐樹蔭下抽著城裡人開始時興的紙捲菸時,看到了遠處陽坡上一片紅彤彤的花朵在綻放,好像黃昏的太陽攤在了黃土坡子上,也像是一匹艷艷的紅綢鋪了開來,更像是一汪鮮血在緩緩流淌。他心中一動,站了起來,他知道怎樣才能儘快籌一筆本錢了。
陝北長期以來種植著一種每年都可以有收成的植物,這種植物能開出比山丹丹還血紅的花,秋天成熟的果實採摘下來可以食用,也可以熬出汁來當藥,這種藥治療拉肚子、心窩窩疼、頭痛都很有效。陝北的莊戶人家都在地頭坡頂種上一些,秋天將果實收下來,熬成汁裝在瓦罐罐裡,以備不時之需。後來有人發現這東西能提神,於是身價倍增,專門販賣這種東西的販子也就出現了。由於有大錢賺,黑道白道便都想專營,不時傳出因此而人頭落地、屍橫荒野的說道,因而沒有黑白道背景的人不敢染指此物,雖然利潤頗豐,可終究性命要緊。
土生決定冒險做一次這種生意,賺到錢後立刻洗手不幹,規規矩矩去開貨棧。他趕著青驢,帶著二十塊大洋獨自上了路,這次他沒有叫上馬牙子,因為這事風險太大,讓黑道的遇上不由分說是亂刀砍死,讓白道的遇上以偷稅為名,最少蹲上三年大牢。馬牙子多嘴生事,又不夠檢點,容易被人懷疑,還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安全些,萬一出了事也是一個人承擔,牽扯不上別人。
他進了路窄人稀的荒涼之地,那裡的土貨價格便宜些,花了近十天工夫,他挨家挨戶收了幾十斤那種乾貨,不但花完了二十塊大洋,還把大青驢也頂了出去。但他知道他身上背著的這些乾貨若能到了榆林府,起碼能賣上五六百大洋的好價錢。這東西是搶手貨哩,這世間能治病能提神的東西並不多,物以稀為貴,不怕賠了,他怕的只是被搶了。他挨家挨戶收這乾貨時,一個見他長得高高大大、週週正正、有點歡喜他的老婆婆就說:&ldo;娃,你得小心哩,大道上有官府查哩,讓交稅,這稅沒個準,一交就沒賺頭了。那小道上有土匪攔哩,碰上販這貨的,沒說頭,一刀砍了腦瓜瓜,像是切南瓜,屍體往溝溝裡一踢,貨馱走。娃,要不你就甭走了,咱家女娃俏俏的,挺配你。&rdo;
土生當然不會留下來,他家裡有婆姨哩。他上了路,到了沒人跡的地方,既不走大路,也不走小路,只往沒路的地方走,遇到溝溝就滾下去,碰到坡坡就爬上去。也許真有神靈護著他,出了這一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