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的命歸我(第1/3 頁)
行刑那日,沒有明媚的陽光,沒有涼爽宜人的春風。
雨水漣漣,容山隱待的牢房長年不見光,牆角都生了鬱鬱蔥蔥的青苔,連帶著他的囚服都泛起一股子沉悶的潮味。
容山隱一夜沒睡,他不畏懼死亡,也不害怕斷頭臺上的長刃,只是他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溫月含淚的雙眼。
小姑娘一襲紅衣,持著韁繩,策著高頭駿馬,朝他奔來。
馬蹄揚起一陣陣沙塵,英姿颯爽的女孩兒勒住韁繩,健馬仰頸嘶鳴,一雙杏眸一瞬不瞬,直勾勾盯著容山隱。
男人仰頭看她。
“容山隱!”夢裡的溫月喊他。
明知是夢,容山隱依舊笑了下。
他沒有回應她,也沒有呼喚她。
儘管溫月的名字含在容山隱的唇齒之間百轉千回無數次,他依舊沒有縱容自己將這個名字喊出口。
他和她緣盡於此,何必再惹人間塵埃。
容山隱只是仰望他的心上人。
一遍遍用眼睛勾勒溫月的眉眼以及身姿。
她騎馬的樣子真好看,衣袍獵獵,烏髮飛舞。
她自由如風,她不該如容山隱一般身陷囹圄。
所以,容山隱睜開眼,散了這一場夢境,他放她自由。
容山隱不再入睡了,也不再將溫月困在夢裡。
早晨的時候,周安跟隨獄卒進入牢獄,給容山隱送飯。
許是最後一餐,周安沒有剋扣這位從前的上峰,餐食豐盛。
他將紅木托盤上的瓦塊魚、饅頭以及白粥逐一擺到矮案上,周安本該立刻離開,不要和這個禍國殃民的佞臣久待。可他想到容山隱的苦心,心裡有幾分不甘,又有幾分難以置信。
周安還是忍不住問出聲:“容山隱,若你所言是真,你其實罪不該死……”
容山隱眼睫微顫,沒有搭話。
他氣定神閒掰開了饅頭,遞給周安一半。
周安停下腳步,再次坐下,和容山隱同坐在地,分食這一個饅頭。
不知為何,在咬下饅頭的第一口,周安心裡忽然湧起濃濃的愧怍。
他不由放輕了聲音,又一次問:“容山隱,我……不明白。”
容山隱嚥下饅頭,道:“當年,我上京趕考,曾在京畿州府的人家留宿。因手上銀錢不多,想要積攢一些路費,我便花了幾枚銅錢,留宿在一家貧戶裡。招待我的是一對老夫妻,他們知道我是讀書人,將家裡僅剩下的雞蛋做羹、白麵烙餅,用來招待我。”
“可是,周大人,你知道嗎?原本這對老夫妻膝下有兒,可是邊城戰亂,地方官吏為了討好上峰,強行徵召壯丁入伍,他們的孩子死在戰場,偏偏該給到軍屬的撫卹金卻被謝氏一黨的官員貪墨,留到百姓手裡的銀兩少之又少,他們上告無門,又沒了活路,在決定離家赴死的前一夜,恰巧遇上投宿的我。”
“我的身量肖似他們的孩子,看到我的第一眼,老婦人決定再關照我幾日……周大人,若是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想必你也會心生惻隱之心。可是,若我如你一般剛直,當即手寫狀書,狀告官府,恐怕你連城門都沒出就被衙役打死在官署裡。”
“周大人,這樣的世道,想活著也需要徐徐圖之。”
周安明白了,容山隱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想要從根源拯救這個國家,除了以身為餌,別無他法。
現如今,容山隱做到了。
他還了社稷一片河清海晏,他功德圓滿,帶著罪孽消失於世間。
“容先生大義,請受下官一拜。”周安為容山隱感到不值,但他確實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遵從本心,讓容山隱這一程走得稍微有點尊嚴。
容山隱坐上游行示眾的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