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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片刻,總結道:「這是一項只會惠及不需要它的人的技術。」
「不需要?」楚恪挑眉道,「為什麼這麼說?」
阿娜塔西亞看向楚恪,反問道:「你認為誰會更有熱情追求永生?是少年,還是老人?」
「當然是老人。」楚恪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即便不從熱情的角度考慮,單看追求永生的能力,這權力也屬於更有權勢、金錢、知識的人。而這些同樣需要時間的積累。他們的年紀自然而然會更大。
「的確如此,」阿娜塔西亞頷首道,「越是稀缺越是珍貴。然而越是珍貴,越是無法得到。」
「你沒有把家族的概念算進去。」楚恪指出,「據我所知,很多人願意用全部財勢交換子嗣的性命。」
「那麼,他們可以選擇做賽博格移植手術,享受大腦剩餘的壽命。」阿娜塔西亞說,「除開大腦器質性病變的情況,賽博格移植手術都是最優解,不必將性命賭在機率上。按照我們的估算,上傳實驗即使是對兒童而言,成功率也不超過百分之十。或許只有新生兒能達到足夠高的成功率。可他們的丘腦皮質的連結尚未完成,自我意識有限。他們能上傳什麼呢?」
她看向楚恪:「你認為,新生兒是人類嗎?」
楚恪皺起眉:「當然。」
「基督教認為胎兒是人類,擁有意識,禁止墮胎。」阿娜塔西亞說,「但我們現在知道胎兒沒有自我意識,也不認為胎兒擁有生命權。人類對意識的認知是逐步推進的。」
「你不能單單從意識看人類。」楚恪說。
阿娜塔西亞絲毫沒有被反駁的惱怒,她以一種不持觀點的態度詢問道:「那麼,你認為應該如何分辨人類?」
楚恪沒有立即回答。
阿娜塔西亞又轉向威爾:「威爾,你如何認為呢?」
實際上,在剛剛經歷過賽博格移植手術的時候,威爾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什麼樣的人才算人呢?鑲嵌假牙的,佩戴隱形眼鏡的,移植器官的,使用義肢的,安裝心臟支架的,擁有人工耳蝸人工晶狀體的……他們是人類嗎?當然了——就連楚恪,此刻身體內也有一根鋼釘在支撐他骨折的肱骨。他們當然都是人類。
那他們的交集、做了全部改造的賽博格呢?只留存了人類的大腦,將其它一切都替換為人造物的,仍然是人類嗎?是原先那個人嗎?忒修斯之船,替換到哪一根木頭,它不是原來的船呢?
威爾必須接受賽博格是人類,否則他就要否認自己的人類身份。這一點並沒有沒那麼難。但從賽博格繼續外推,推到哪個地步,這句話會失效?威爾站在某個懸崖邊緣,而阿娜塔西亞和四號,這群電子幽靈站得比威爾更遠一點。
人是被軀殼定義的嗎?那麼這軀殼與軀殼的區分要精確到什麼程度,軀幹、四肢、指甲與頭髮?顯然,剪去這一片指甲並不會損害人類的身份。
人是被心臟定義的嗎?它只是一個血液的泵,與其他的臟器差別何在呢?
人是被腦定義的嗎?若是如此,威爾可以自信地聲稱賽博格是人類,可阿娜塔西亞呢?她難道不是人類嗎?而腦這特殊地位又是從何而來,難道不是因為它承載了人類的自我意識嗎?
這麼說,人是被人類意識定義的?那麼阿娜塔西亞說得對,新生兒不是人?植物人呢?威爾無法接受將他們排除在外。
人是被社會關係、或者某個他者的視線定義的嗎?既然威爾無法接受,那是否說這個定義來自於構造而非內秉呢?然而人之為人,怎麼能依賴於某種社會價值判斷?
威爾微一搖頭,說:「我不知道。」
他從一年前的賽博格移植手術起就在考慮過這個問題,至今也沒有任何答案。威爾看了楚恪一眼,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