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第1/2 頁)
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上下等差,各有定分,所以強幹弱枝,遏亂源而崇治本耳。今裂土分封,使諸王各有分地,蓋懲宋元孤立,宗室不兢之弊。而秦晉燕齊梁楚吳蜀諸國,無不連邑數十,城郭宮室亞於天子之都,優之以甲兵衛士之盛。臣恐數世之後,尾大不掉,然後削其地而奪之權,則必生觖望,甚者緣間而起,防之無及矣。
議者曰,諸王皆天子骨肉,分地雖廣,立法雖侈,豈有抗衡之理?臣竊以為不然,何不觀於漢晉之事乎?孝景,高帝之孫也,七國諸王,皆景帝之同祖父兄弟子孫也,一削其地則遽構兵西向。晉之諸王,皆武帝親子孫也,易世之後,迭相攻伐,遂成劉、石之患。由此言之,分封逾制,禍患立生,援古證今,昭昭然矣。此臣所以為太過者也。昔賈誼勸漢文帝盡分諸國之地,空置之以待諸王子孫。向使文帝聽從誼言則必無七國之禍。願及諸王未之國之先,節其都邑之制,減其衛兵,限其疆理,亦以待封諸王之子孫,此制一定,然後諸王有賢且才者入為輔相。其餘世為藩屏,與國同休。割一時之恩,制萬世之利,消天變而安社稷,莫先於此。
葉伯巨同樣在總結歷史的經驗,但他得出的結論卻與朱元璋完全相反。他以漢晉兩代的事例詳盡地解剖這一問題。漢朝初年,高祖劉邦鑑於秦室孤立無援,仍行分封制,後來又規定「非劉不王」 ,以確保劉氏江山。但天下諸藩日臻強大,專恣自為,形成尾大不掉之勢。賈誼向漢文帝建議眾建諸侯,以削弱諸侯的勢力,沒被採納 。景帝時吳楚七國更加驕橫,勢在必反,晁錯再建削藩之議,說:「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 於是相繼削趙王、膠西王、楚王之地,吳王乃與六王相約而反。待七國次第平定,朝廷將地方用人之權,收歸中央。其後諸王的權力雖然削減,但其封地仍然很大。武帝又用主父偃的建議,施行推恩令,命令親王在自己封地內分封眾子弟為侯,從而將諸王的領地塊塊分割,避削地之名而行弱藩之政,使分封制有名無實 。從此地方權力全歸朝廷控制,漢室得到安寧。一百五十年以後,東晉武帝再次重蹈漢初覆轍,企圖眾建親王以羽翼王室。他分封子弟二十餘人為王,並給以兵權,大國小國兵力從五千人到一千五百人不等。武帝死後,汝南王、楚王、趙王、齊王、長沙王、成都王、河間王、東海王八王相繼為亂,自惠帝元康元年(291年)到光熙元年(306年)綿亙十六年之久。國勢陵夷,地方大亂,遂至匈奴劉氏舉兵南下攻破洛陽,懷帝被俘 。
葉伯巨擔心明朝再走歷史的老路,因尾大不掉而致亂,他建議在諸王還沒就國時便「節其都邑之制,減其衛兵」,以強幹弱技,並且限制諸王的地盤,也用來封建諸王的子孫,以分散諸王的力量。其策略與賈誼、主父偃如出一轍,其拳拳忠心可嘉,其切切之議可行,也算得個「忠且仁者」吧?然而天心難測,朱元璋早忘了自己說過的「惟冀臣民,許言朕過」的話,竟固執己見,想要在並不通行的老路上再做一番嘗試。他讀到葉伯巨的奏疏,異常憤怒,大呼:「小子間吾骨肉,速逮來,吾手射之!」他愛諸皇子太深了,因而便過分相信他們之間的骨肉之情,他忌異姓功臣也太深了,因而便認為除依靠骨肉之情外別無它途。大明江山,皇圖永固,骨肉豈容離間!葉伯巨的一番話攪得他心緒不寧,他一定要親手射殺葉伯巨,才能解心頭之恨。彷彿葉伯巨一死,朱姓江山便會從此太平無事。葉伯巨被捉拿到了京師,但中書省的官員們都不忍他馬上遭到亟刑,也許他們和葉伯巨對形勢有著同樣的見解,也許只不過是出於有限的同情心罷了。中書省等朱元璋怒氣稍稍下去,向他奏請對葉伯巨的處置。結果葉伯巨被送入刑部的大獄,一直關死 。總算比梟首凌遲好得多了。
四、鳳陽行
皇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