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於二寶的夢(第1/2 頁)

驚蟄的前夜，幾聲悶雷滾過，睡在飛柳鎮那間古老的木屋裡的於二寶驚了一個激靈。

此時的餘二寶正在和他的天使夢夢衝浪，在海浪裡翻騰，重複著那彷彿永遠也做不厭的簡單而原始的動作。他在翱翔，他在歡呼。

而一聲春雷驚破了他的春夢。他睜開的眼看見一道閃電劃過。然後是無邊的黑暗。

他猛地坐起，怎麼打雷啦？夢夢！他想起了夢夢。

那個和他在夢裡一起衝浪，那個天使一般讓他沉醉，讓他著迷的夢夢。

他覺得夢夢是最怕雷的。他一邊叫著，一邊伸手摸去。但一會兒他的手就縮了回來，旁邊是空蕩蕩的。夢夢那個滾熱的豐膄的身子早已不見了影蹤。於二寶這才想起，那個與他同床共枕耳鬢廝磨三年，那個讓他成為男人，那個像個深潭，像彎明月的謎一般發誓共白頭的如夢如幻的女子，已離他而去。

她的餘香彷彿還能聞到，與滿屋的酒味融合在一起，變成一種怪怪的莫名的氣味。

於二寶從床上坐起來，渾身痠疼。那是醉酒後的餘波。他順著後門走到資江邊上，外面的風有點冷。有細細的雨絲飄過。不知什麼時候，又滾過一聲驚雷，於二寶彷彿被雷擊中一般，渾身顫抖了兩下。

江水滔滔，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小鎮，他一度以為是他的全世界。就像三年前遇到了夢夢，他便以為，他們可以白頭到老，可以永遠，夢夢也成了他的整個世界。可是，此刻，似乎被驚雷劈醒，小小的飛柳鎮只是這個世界一個巴掌大的地方，不，在國家地圖上，甚至找不到位置。那麼他於二寶呢？他一直以為，在家裡，在村裡，甚至在鎮上，他是一束光，可是在茫茫人海里，他又算是什麼？在廣袤的宇宙裡，他連一粒塵都夠不上。

但我是一個人，一個心懷夢想的建設四個現代化的時代青年，怎麼會是一粒灰塵呢？別人可以是，我絕不是。於二寶這麼一想，心一下子就踏實了。他下定了一個決心，他要去尋找自己的世界。不是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麼？

然後回到屋裡，沉沉睡去。任雷鳴雨打，他進入到自己的夢鄉。

原來，放下就安謐了，難怪有智者說，心安便是去處。

這是一九九四年的春天。這個春天有些寒冷。飛柳鎮屬於湘北地區，春天常常有雪花飄動。嚴重的時候還會出現倒春寒。不記得是包產到戶後的第幾年，因為倒春寒，秧田裡的種穀子都黑了，爛啦，秧田裡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棵秧苗兒在風中搖動，就像村裡腦殼得過面板病的谷良叔的頭頂，一片白水田。那一年，他沒滿二十，挑著一擔蘿筐跟在父親屁股後面到處去賣秧。他感到憋屈，又感到無奈。他甚至有些埋怨父親，為什麼不叫哥哥大寶或弟弟三寶去幹這些個丟臉的事，而非要帶上他，讓他很沒有面子。從那個時候起，於二寶就暗暗發誓，遲早要離開這個讓他感到憋屈的村莊。

那時候要離開農村，於他而言，只有兩條路，考上大學或者當兵轉幹。

他的祖祖輩輩似乎沒有人當過官，爺爺倒是曾經當過木匠，還把手藝傳給了他的父親。接班是沒有機會。只有接父親的班，成為一名長期的地球修理工人。於二寶因為父親長年生病，初中畢業後再與考大學無緣，回家幫忙種那分給他們家的八畝地。而那一年，他只有十六歲。父親說，十六歲不小啦，你媽十六歲那年已嫁給我啦。於二寶不以為然。

後來去驗過幾次兵，但陰差陽錯，一次也沒有等到穿軍裝的解放軍叔叔上門來接。多年後，他聽說了一句不知是哲理還是騙人鬼話的話：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會為你開啟一扇窗。當時他既不知道哪裡有上帝，更沒有尋到上帝為開啟的窗戶。但天無絕人之路，他還是找到了第三條路。

他初中畢業是八十年代，文學青年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