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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代了這些話後,心中無牽無掛,倒頭便睡,片刻間鼾聲大作。這打鼾聲就如炮轟雷鳴一般。我知道沒什麼聽的了,想閤眼睡覺,但隔壁那鼾聲實在響得厲害,吵得我怎睡得著?我心裡想:這位少年夫人千嬌百媚,如花似玉,卻嫁了胡一刀這麼個又粗魯又醜陋的漢子,這本已奇了,居然還死心塌地地敬他愛他,那更是叫人說什麼也想不通。
「第二日天沒亮,夫人出房來吩咐店伴,宰一口豬一口羊,又要殺雞殺鴨,她親自下廚去做菜。我勸道:『你生孩子沒過三朝,勞碌不得,否則日後腰痠背痛,麻煩可多著了。』她笑了笑道:『眼前的麻煩已夠多了,還管日後呢?』胡一刀見她累得辛苦,也勸她歇歇。夫人也只朝他笑笑,自顧自做菜。胡一刀笑道:『好,再吃一次你的妙手烹調,死而無憾。』我這才明白,原來她知夫妻死別在即,無論如何,要再做一次菜給丈夫吃。
「到天色大亮,夫人已做好了二三十個菜,放滿了一桌。胡一刀叫店伴打來幾十斤酒,放懷大喝。夫人抱著孩子坐在他身旁,給他斟酒佈菜,臉上竟自帶著笑容。
「胡一刀一口氣喝了七八碗白乾,用手抓了幾塊羊肉入口,只聽得門外馬蹄聲響,漸漸馳近。胡一刀與夫人對望一眼,笑了一笑,臉上神色都顯得難捨難分。胡一刀道:『你進房去吧。等孩子大了,你記得跟他說:「爸爸叫他心腸狠些硬些。」就這麼一句話。』夫人點了點頭,道:『讓我瞧瞧金面佛是什麼模樣。』
「過不多時,馬蹄聲在門外停住,金面佛、範幫主、田相公又帶了那幾十個人進來。胡一刀頭也不抬,說道:『吃吧!』金面佛道:『好!』坐在他對面,端起碗就要喝酒。田相公忙伸手攔住,說道:『苗大俠,須防酒肉之中有甚古怪。』金面佛道:『早知胡一刀是鐵錚錚的好漢子,行事光明磊落,豈能暗算害我?』舉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乾,夾塊雞肉吃了,他吃菜的模樣可比胡一刀斯文得多了。
「胡夫人向金面佛凝望了幾眼,嘆了口氣,對胡一刀道:『大哥,天下豪傑之中,除了這位苗大俠,當真再沒第二人是你敵手。他對你推心置腹,這股氣概,當世也只你們兩位了。』胡一刀哈哈笑道:『妹子,你是女中丈夫,你也算得上一個。』夫人向金面佛道:『苗大俠,你是男兒漢大丈夫,果真名不虛傳。我丈夫倘若死在你手裡,不算枉了。你倘若給我丈夫殺了,也不害你一世英名。來,我敬你一碗。』說著斟了兩碗酒,自己先喝了一碗。
「金面佛似乎不愛說話,只雙眉一揚,說道:『好!』接過酒碗。範幫主一直在旁沉著臉,這時搶上一步,叫道:『苗大俠,須防最毒婦人心。』金面佛眉頭一皺,不去理他,自行將酒喝了。夫人抱著孩子,站起身來,說道:『苗大俠,你有什麼放不下之事,先跟我說。否則若你一個失手,給我丈夫殺了,你這些朋友,嘿嘿,未必能給你辦什麼事。』
「金面佛微一沉吟,說道:『四年之前,我有事去了嶺南,家中卻來了一人,自稱是山東武定縣的商劍鳴。』夫人道:『嗯,此人是威震河朔王維揚的弟子,八卦門中好手,八卦掌與八卦刀都很了得。』金面佛道:『不錯。他聽說我有個外號叫作「打遍天下無敵手」,心中不服,找上門來比武。偏巧我不在家,他和我兄弟三言兩語,動起手來,竟下殺手,將我兩個兄弟、一個妹子,全用重手震死。比武有輸有贏,我弟妹學藝不精,死在他手裡,那也罷了,哪知他還將我那不會武藝的弟婦也一掌打死。』夫人道:『此人好橫。你就該去找他啊。』金面佛道:『我兩個兄弟武功不弱,商劍鳴既有此手段,自是勁敵。想我苗家與胡家累世深仇,胡一刀之事未了,不該冒險輕生,是以四年來一直沒上山東武定去。』夫人道:『這件事交給我們就是。』金面佛點點頭,站起身來,抽出佩劍,說道:『胡一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