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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早已架起大鍋在燒雪水,野豬被綁了四蹄,仍晃著獠牙在地上死命掙扎,一聲一聲哀嚎,哼哼唧唧掙松地上一片泥。
熱水燙過匕首,兩人摁著豬身,李渭跪在地上,尖刀寒光一閃,往豬頸裡穿去,圍觀的孩子們呀了一聲,長留禁不住往後縮了下,春天攬住他,抬袖遮住他的雙眼,掩住耳朵:「不看了。」
長留聞見一股馨香撲鼻而來,心神晃了慌,不由得抓緊春天袖子。
一蓬鮮血濺出,野豬的慘叫貫徹雲霄,瞪著四蹄拼死掙扎,一聲越過一聲的慘叫的聽人頭皮發麻,熱騰騰的血腥氣在寒冷的風裡瀰漫開來,沖入鼻端讓人作嘔,鮮紅的熱血汩汩流入地面,滲透泥土,順著幾人地面形成汩汩的小血流,幾人手握成拳頭,死死的摁著它垂死掙扎的身體,旁邊有人急急遞過木盆,那鮮紅的血潺潺流在盆內,漸漸轉為猩紅,盆內浮滿血泡,逐漸的凝結成凍狀。
鮮血滿地的場面實在不忍直視,春天第一次見,亦是滿心顫顫,後脊生涼,想挪開眼,又被猩紅的顏色釘住,野豬仍在斷斷續續的哀嚎,聽之也實在覺得殘忍,這熱鬧的場面也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長留有些兒急,扯住春天袖子:「好了麼」
野豬聲音漸漸嘶啞,逐漸放棄了掙扎,但四肢尤在抽搐,大家都鬆了口氣,開始等豬血流盡,春天垂下衣袖,攬著長留默默看著,李渭幾人鬆開手等著野豬咽氣,神情自若的準備後面屠宰的工具
他們眉頭未皺,站在骯髒的豬圈裡,穿著一身尋常男人穿的衣裳,春天突然想到,他們常年行走在大漠荒野,他們殺過人麼,他們會用什麼動作結束一個人的生命,看見滿地熱血,會不會害怕。
她想起自己遇見馬匪那日,那群人眼神兇悍,長刀寒刃,就那樣朝她劈下來。
這是個距自己的以往,完全迥異的世界。
開膛破肚,扒拉腸子這種事實在不太好看,野豬肚裡的氣味不太好聞,女眷們都進屋去了,男人們分工行事,待到事畢,幾人在簷下淨手。
春天在外頭站了半響,凍的臉頰通紅手指發麻,李渭一抬頭,瞧她鼻頭通紅,愣愣的盯著自己的手,問她。
「看到了?」
她點點頭。
「不害怕?」
她搖搖頭,蒼白的臉又頓了頓,復點點頭。
李渭笑了。
他笑的很好看,一個年輕又不算太年輕的男人的笑容,像這個寒冷冬日,清冽又和熙,脫去了身份地位和性格際遇的掩飾,露出原本玉一樣的純粹光輝。
他低頭洗手,那一雙男人的手,沾了皂粉,揉揉搓搓,將血跡衝去,露出本來的模樣。手掌寬大如蒲葉,手指筆直,骨節分明,指腹和掌心有薄厚不一的繭子,看起來,無論是馬鞭刀劍,握起來都很合適。
她手指頭伸出,指指自己的一側腮邊,對他道:「這兒。」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面靨上血跡,回道:「多謝。」
收拾乾淨,孫大娘用幹蒲葉包了野豬肉,貼上紅紙分贈眾人。李渭拎著蒲葉包,帶著幾個孩子往家走,沿路有小販挎著竹籃賣冰糖葫蘆,李渭停下來,掏出錢袋,一人買了一支。
春天看著李渭遞給她的紅艷艷的糖葫蘆,喉間堵著什麼似得,咬唇搖搖頭:「我不吃。」
「嚇到了?」李渭看看她蒼白臉色,「這就是我的不對了。」
長留握著冰糖葫蘆,臉色也有些為難:「爹爹,我也不太想吃。」看著殷紅的糖葫蘆,難免想到剛才那頭慘死的野豬。只有仙仙,見了糖葫蘆把什麼也忘了。
「阿爹,我們不吃肉。」
「不吃肉,那吃什麼?」北地不比南國,蔬菜甚少,到了冬日,冰雪掩地,只有糠蘿蔔鹹菜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