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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我是萬萬不肯跟大爺講的,都是我小心眼罷了,但是做孃的,有幾個不操著這份心。我原想,家裡現在正寄住著個身世可憐的女孩,這陣子看著她行事又溫柔,模樣又好,又能識字斷文,比長留正好大上幾歲,配起來也挺好的。」
陸明月啼笑皆非,訝然道:「你原來還存了個這樣的心思」
「大爺不同意,我也猜不透他為何不同意」李娘子心裡也不知什麼滋味,她尋思片刻,堪堪下了個決心,這才將目光轉到陸明月臉上,「不說了,我看著你今日心情也不太好,嘉言是不是又惹你不快了。」
「不是。」陸明月眉頭皺如褶,「其實也沒什麼,莫名的有些不痛快。」
她不能跟李娘子說,她家裡的那位叔叔,近來看她越來越放肆。
「今日赫連廣來尋過李渭麼?」陸明月咬咬唇問李娘子。
李娘子搖頭。
陸明月垂下眼簾,李娘子看著她的神色:「赫連二叔又惹你不開心了?」
「也不是。」陸明月道,卻幽幽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又說,「我一直惦記著把嘉言回南邊去,也把我爹孃的骨灰帶回故土安葬,那裡畢竟是我的家,在甘州除了你們,我算是無親無故。這兩年做繡活攢了些銀子,到如今算是夠了路資。」
李娘子心內一驚,內心湧起幾分難捨,握住陸明月的手:「明月,你這話當真?要回去麼?嘉言和赫連二叔知道嗎?」
陸明月搖搖頭,這個想法,她對嘉言都未提過,如若回了姑蘇城,嘉言會習慣嗎?他會肯去嗎?姑蘇城裡的人,會接受這個相貌的孩子嗎?
李娘子嘆了嘆氣,喃喃道:「赫連二叔怕是不肯,我記得他起先找你們母子,不就是要把嘉言帶走,你不肯,他才留下來了麼。而且我們兩家這麼多年的感情,你若真走了,我可怎麼辦我捨不得」
「八字還沒一撇呢,只是想想。」陸明月見李娘子難受抹淚,連寬慰道,「過幾年等孩子們長大,你身子骨養好了,大家一起出門遊山玩水去,我也帶你看看江南水鄉的景緻。」
「哪裡這麼容易,我這輩子連甘州都走不出去。」李娘子憋住眼淚,「你若要走,可別讓我知曉了。」
「不走不走,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兩人各有心思,愁緒流轉,也得生生忍住,換了話題。
是夜稍晚,春天坐在房內做完針線,正準備安寢,仙仙蹬蹬來敲門:「春天姐姐,娘子有事喚你,問你現在得不得空。」
春天點點頭,笑道:「來了。」
李娘子正守著燒茶水的茶爐子,捂著帕子低聲咳嗽,春天連忙上前問道:「娘子,是要喝茶麼?」
李娘子抬起憋得通紅的臉色,歇息片刻,喘息著道:「大爺屋裡的茶壺空了好幾天,剛才過來喝了盞茶才回去,我怕他夜裡要水,給他燒壺茶備著。」
「您歇著,我來沏茶。」春天連忙上前,接過李娘子手中茶鬥。
「我身上不太暢快,只是趙大嬸正在廚裡忙著,仙仙年紀小,我怕她路上跌跤摔壞,想來只能請你來,送壺茶到大爺房中去,如果大爺睡了,讓他喝杯茶水再睡。」
春天不自覺點點頭,又驀然怔住,而後對著李娘子點點頭道:「好。」
李渭只穿著中衣,在燈下看一本殘破的北庭輿圖,聽見敲門聲,春天在外道:「大爺,娘子讓我送壺茶。」
李渭心中覺奇,李娘子待客有道,家中這些小事向來由仙仙來做,何曾差使過春天。
披衣開門,見春天散著鬟發,一頭烏黑長髮抿在雪白耳後,身後是暗沉夜色,不知所以,怔了怔。
屋內暈黃燈光照著春天臉龐,她低著頭,看不清是什麼神情,李渭在門口接過茶壺,驀然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