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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氣勢洶洶地湧起打著漩的、濺著浪花的大浪,朝他迎面撲來。已經全完了嗎?
火焰在華倫面前跳躍,使他在世的最後幾秒鐘內什麼也看不見,烤得他疼痛難熬。飛機砰的墜落入海,像在黑暗裡猛地捱了一拳。華倫最後的感覺是又舒服又涼快的:海水沖洗著他被烤焦的臉和雙手。飛機砰地爆炸開來,但是他感覺不到了,傷殘的身子開始漫長而緩慢地下沉,平靜地沉到茫茫大海的海底,他最後安息的地方。有幾秒鐘工夫,一縷黑色的輕煙標誌著他掉在海面上的地點。接著,像他的生命一樣,這縷輕煙被風吹散,無影無蹤。
我兒押沙龍啊,我兒,我兒押沙龍啊!我恨不得替你死,押沙龍啊,我兒,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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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4節 真心誠意的懺悔 字數: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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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羅達還沒從那噩耗的打擊下恢復過來,便坐火車離開華盛頓向西海岸出發。梅德琳已經在好萊塢,拜倫在聖迭戈的潛艇攻擊學校受訓,只要他請假出來一趟,至少他們一家三人便可以相聚。雖說是戰爭年頭,乘火車旅行仍不失為一件快意事兒,單是為這次出門收拾行裝,便已使她的悲痛有所減輕。她在餐車才吃了第一頓飯,就使她寒冷的血管恢復生命的蠕動。她自己知道一身純黑的喪服、深色的女帽和深色的長襪看上去別有風姿。用罷晚餐,俱樂部車廂裡的男客們都拿眼瞟她。有一位留兩撇小鬍子、佩戴勛標的空軍上校,為了碰碰運氣,替她付了一杯酒錢。簡直太不知趣!這個男人難道沒看見她的喪服?她憂傷地瞅他一眼,給他一個冷水澆頭。
她睡在臥鋪上,蓋的墊的都是普爾曼臥車上毛茸茸的厚毯子,過了好長時間才得入睡。哐啷哐啷的車輪,有節有拍地晃來晃去的鋪位,火車頭氣喘吁吁的厲聲哀號,陳舊的火車座套和綠色簾幔的氣味,在漫漫長夜中列車滾滾向前的震動‐‐這一切都使她浸沐在懷舊的哀思之中。想當年她還是個訂婚不久的十九歲少女,也曾似這般在車中度夜,心裡洋溢著愛情,懷著魚水之歡的憧憬,疾馳著向查爾斯頓去跟帕格相會;在那短暫而狂熱的蜜月裡,他們倆也曾依偎在一個下鋪床位裡;一家子隨著帕格的駐地一處處遷徙,她也曾攜帶嬰兒睡臥鋪,起先是一個,後來是兩個,然後是三個。今宵又在車上,卻是孤枕獨眠,去投奔她剩下的兩個成年子女。
唉,哪堪回首,華倫成婚的那一天,驅車前往彭薩科拉機場,那一路上的歌聲和香檳!唉,看見他的那最後一瞬間,她這小小家庭的最後一回團圓,從此便一去不復返了!他顯得分外少年英俊,駕駛著那輛卡迪勒克汽車,一路上引吭高歌,擠滿了車子的一家人,包括他的金髮新娘和拜倫的那位黑頭髮、黑膚色猶太姑娘,全體都和聲伴唱:
直到我們再見時,直到我們再見時,
直到我們在耶穌腳下見面……
羅達認為兒子的陣亡是給她自己的一個懲罰。幾星期來,她一直自譴自責,痛苦萬分,這是一個對她自己痛加鞭笞、清除積垢的淨化過程。她決心要像對待毒瘤一般把她的惡行從她的生命中切除掉。這個決心使她把頭胎愛子的死亡轉變成為一番贖罪的經歷;她在教堂裡花了不少時間,流了不少眼淚。羅達跟大多數軍人的妻室和慈母一樣,原來也自以為自己已經飽受鍛鍊,不怕惡耗臨頭,但是中途島戰役的幾天之後,清晨七點鐘門鈴響了,她頓時心驚肉跳,讀罷了黃色電報紙上的詞句,靈魂兒便出了竅。華倫!這個獨佔鰲頭的孩子,一向是獲取獎狀和考最高分的,進的好學校,娶的好姑娘,在海軍裡比他父親當年升得快‐‐華倫,去了!死了!她的長子,她再也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