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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朋友們全踩著蕨類植物走來走去,對著雙手呵氣取暖。
山頂沒什麼樹,相當空曠,一陣強風吹過,蕨類植物化成一波波綠浪,氣溫低到他們撥出的氣全化成了水蒸氣。
她出聲叫喚。所有的人聚集,擠在一起,共同對抗雨水和強風。
泰瑞莎告訴他們,在她和伊森開始約會的六七個月後,他們來半島區旅行。住在安吉利斯港邊的民宿,然後下午時到安崔普特峰的步道健行。他們在黃昏時分到達山頂,天氣非常平靜晴朗。正當她眺望海峽、看著遠方的南加拿大時,伊森單膝下跪,向她求婚。
那天早上,他從便利商店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隻玩具戒指。伊森說他沒有計劃要這麼做,可是在這趟旅途中他明白了自己想與泰瑞莎共度一生。他告訴她,他從未像現在這麼快樂。他們就這麼站在峰頂上,全世界在他們腳下展開。
「我也沒有計劃要這麼做。」泰瑞莎說:「可是我點頭答應了,然後我們待在這兒,看著太陽沉入海中。伊森和我老是說要再找個週末回到這兒,可是生活就是這麼回事,日常瑣事和其他計劃讓我們從沒真的回來過。無論如何,我們曾經很快樂……」她在她兒子的頭頂上親了一下。「……也曾經沒那麼快樂。但是我相信十三年前,站在這個山頂上看落日的伊森是最快樂、最無憂無慮、對未來最充滿期待的。你們都知道,他失蹤的過程……」她努力剋制只要一提起這件事時,心裡必然會掀起的狂風暴浪。「……嗯,他沒留下遺體,也沒留下骨灰,什麼都沒有。但是……」她在眼淚中擠出微笑。「我還是把這個帶來了。」她從口袋拿出一個很舊的塑膠戒指,戒環上的金漆早已褪色,薄薄的戒臺倒是還牢牢抓著菱形的綠玻璃。有些人這時也忍不住跟著流淚。「他後來確實又買了個真的鑽戒給我,不過我覺得帶這個來不僅比較合乎經濟效益,而且更合適。」她從已經濕透的揹包拿出一把園藝用的鏟子。「我想要在這兒留一樣特別的東西紀念伊森。我覺得應該這麼做。班恩,你願意幫忙嗎?」
泰瑞莎單膝跪下,撥開地面上的蕨類植物。
因為下雨,泥土吸滿了水,變得很濕軟,鏟子輕易地插入地面。她挖出幾個大土塊,將鏟子遞給班恩,讓他將洞挖得更大一點。
「我愛你,伊森。」她輕聲說,「我好想你、好想你。」
然後她把塑膠戒指放進淺淺的墳裡,將挖出來的土填回去,用鏟子的背面將它拍平。
那天晚上,泰瑞莎在他們上安皇后區的房子辦了一個派對。
好朋友、舊相識、老同事擠滿了屋子,還抬來一箱又一箱的酒。
陪她上山的那群密友,以前全玩得很瘋,現在卻成了負責、有禮的專業人士。他們在回西雅圖的路上發誓一定要為伊森好好喝上一夜。
他們信守承諾。
一整夜,他們舉杯狂飲。
一整夜,他們輪流講著伊森的故事。
一整夜,他們又哭又笑。
十點半,泰瑞莎站在他們俯視小後院的陽臺上。西雅圖總是陰雨綿綿,但在罕見的晴天時,你可以從這兒看到城市的景緻和南方雷尼爾山朦朧的白色輪廓。今晚,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全隱蔽在濃霧裡,只有從雲層遷出的一點霓虹亮光讓人感受到它些微的存在。
她靠在扶手上,和朵拉一邊吸菸,一邊喝著第五杯琴湯尼,其實她從大學時代離開姐妹會後就已經戒菸。她也很久沒暍這麼多酒了,她知道明天一定會宿醉,不過現在,她卻寧願選擇這個溫柔的撫慰,暫時遠離現實的傷痛,將所有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和如影隨行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