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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女來了,站在門口:&ldo;將軍肯聽我幾句話麼?帛女隨將軍自齊國到吳國,從羅浮山到姑蘇,從無怨言。將軍如果現在說到天涯海角去,我自會拔腿便走的。今日將軍說要回到羅浮山去,帛女可是喜出望外了。有什麼比淡泊和寧靜的日子更好的呢?住在羅浮山中,就像人們說的小國寡民哪,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沒有什麼期待,自會達到逍遙的境界。將軍回到羅浮山一切都順其自然,有功卻不居功,正因為不居功,才是最有功的人哪!不知帛女說的對不對?&rdo;
孫武聽了帛女這話,感慨萬千:&ldo;夫人這樣說,孫武日後豈不像那不知四季的朝菌,朝生暮死一樣嗎?豈不像那不知春秋的寒蟬,春生夏死,夏生春死一樣嗎?孫武活著不是和死掉了一樣嗎?&rdo;
帛女:&ldo;那麼,將軍還是要去徵戰和殺戮嗎?&rdo;
漪羅:&ldo;將軍在羅浮山中可以靜下心來著述兵法的啊!&rdo;
&ldo;好了好了,誰也不要再說了!你們叫我安靜一會兒吧!&rdo;
他的心裡煩躁得很,矛盾得很,沉重得很。他已經決定解甲歸田,歸隱羅浮山了,可是,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實在是痛苦的抉擇。當初,他懷著一腔熱血獻給吳王闔閭兵法十三篇;他帶著一瀉千里的銳氣在姑蘇臺上演試兵法,殺了二妃;他背負著實踐兵法、振興吳國的大任率師出征,破楚入郢,現在,他正是精力旺盛的年華,卻要解甲歸田,離開軍中了。這是一件萬不得已的事情。
經過反覆思慮,經過回眸往昔與預測未來,他清醒而睿智地看到,隨著闔閭時代的結束,夫差登上王位,他所倡導的&ldo;不戰而屈人之兵&rdo;也罷;&ldo;全爭&rdo;,&ldo;安國全軍&rdo;謀略也罷;&ldo;慎戰&rdo;,&ldo;修道保法&rdo;也罷,都將難以實現。闔閭算是能聽得進忠言諫議的,可那也大多是在初登王位的時候,不敢囂張。夫差可是大不同了,他從小蠻野,狂妄,剛愎自用。夫差已經明確地說他是活在&ldo;夢想&rdo;之境。夫差王袍加身,就已經確定的伐越伐齊伐晉三部曲,意味著夫差的專斷和窮兵黷武的時代的開始。
夫差重用他,挽留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他徵戰,徵戰,還是徵戰!他已厭倦了戰爭,再也不願看到流血和拼殺了,無可奈何,他只有拂袖而去,以拒絕戰爭的方式抗議無端生起的戰爭和只為滿足君王野心、嗜好的戰爭,也抗議對於他十三篇兵法的曲解和肢解。
他是成功的呢?還是失敗的?他的心裡一片惆悵。
夜裡,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睡。三更時分,他悄悄披衣起來,走出府邸。
又到姑蘇臺來了,這和他的命運緊密聯在一起的地方,這讓他開始將軍生涯的地方;這融鑄著他的夢想的地方;這讓他激情滿懷又讓他傷心透頂的地方,在即將離去的時候,怎麼會如此牽動著他的魂魄和思緒?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在姑蘇臺印證什麼?尋找什麼?又失落了什麼?他也不知道。
無言的告別麼?
他默默地在姑蘇臺上踱步,似乎是在丈量姑蘇臺的長短。他站住了,月光把他與姑蘇臺融在了一起。哦,天上,是在風暈裡蜷曲著的半個月亮,明天有風啊,他想。眯上眼睛向遠處望去,太湖揉碎了半個月亮,吞吐著那些白色的光斑。再遠些呢,迷迷茫茫的,什麼也看不清,山川,阡陌,湖岸,村落,全都迷失了。
天上有孤雁在叫,可是不知雁影何在。
午夜,很涼……
有人咳嗽了一聲,誰?是伍子胥。這人沒有靠近,保持著三丈遠的距離,與孫武在夜色裡的姑蘇臺上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