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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馬被打得垂頭喪氣,卻又聞那扁平乾枯的聲音古裡怪氣地道:
&ldo;周公吐哺他不吐,雞吃糟糠人吃土。
&ldo;神龜雖壽你不壽,馬餵豆餅人餵狗。
&ldo;對酒當歌何以歌,兄弟同室來操戈。
&ldo;東臨碣石觀滄海,春風十里盡屍骸。&rdo;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唱非唱,似吟非吟,也不知是不是瘋了。
李柔風救了楊燈。楊燈的命盤被改寫,而與此同時,李柔風的命運也隨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陰間人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而易舉抹開別人的命盤。抹開別人命盤的同時,也把自己的命盤攪得一團混亂。
張翠娥現在終於知曉,為何李柔風的命盤是那般的一片混沌。就好似摩崖石刻,再精美絕倫的藝術,經曆日復一日的風霜磋磨,也變成一塊模糊不清的石頭。
橫塘上水波湧起,落日熔金,霞光一片一片下墜,水面上浮起的黑氣蔓延而吞噬。
橫塘邊上擠著無數茅糙棚和稻糙磚砌就的土房子,像是被狂風颳過似的,東倒西歪,破敗不堪。
最後一片霞光墮入橫塘的時候,焦急的母親拎起貪玩孩子的耳朵塞進糙棚,漁夫呼哨著將魚鷹全都驅進圍欄,家家戶戶無不關門閉戶,如臨大敵。
張翠娥無聲無息抽出腰間的柴刀,刀尖扎進門閂,一點一點撥開後,推開院門,牽著大黑馬走了進去。
土院裡晾曬著些寬大的道袍,花花綠綠的絛衣,皺巴巴的海青,還有舊得看不出顏色的、破得全都是洞的內褲。地上凌亂地堆著各色法器,令旗、幢幡揉作一團,笏板、天蓬尺、法索纏成死結。
丹爐傾倒,香灰四溢。一頭毛驢站在院牆邊睡覺,大黑馬走過去,嗅了嗅它的屁股。
這裡住著道士法遵。
五文錢,從楊府家丁手裡買下李柔風的短命道士,法遵。
此人張翠娥知曉,曾是通明先生的弟子,也算諸葛逢生的師弟。他因為總是鑽研歪門邪道,被通明先生逐出了陽隱師門,後來又習南天師法術,自封&ldo;太上靈寶神功天師&rdo;。
法遵過去一心想要做蕭焉的王師,助蕭焉飲馬中原,一統天下。蕭焉看不上他的左道邪術,將他痛責一番,逐出江東。
未料法遵銷聲匿跡多年,竟又出現在建康。
張翠娥提刀走到土屋前,只聞到這房子又濕又臭,捅破窗戶紙一看,陰暗房中除了更加亂七八糟的法器和符陣之外,僅見房樑上反手倒吊一人,深藍衣衫,黑髮散下,看不清面孔。
那繩子用的是&ldo;鬼縛&rdo;之法。法繩兩端有蛇頭蛇尾,以鐵錐製成,穿透肩骨與側邊肋骨,再延雙臂而上,每一關節處都死死勒進肉中,箍到骨頭。
這種繩縛之法,神鬼難逃,倘是活人,一遍縛完,再強壯的大漢都能給痛暈了去。
那人頭顱低垂,一動不動,夜色之中,一片死寂。張翠娥望著那已化白骨的十指,張著乾枯的嗓子,喚道:&ldo;李柔風‐‐&rdo;
那人沒動,亦沒應。
張翠娥回去浮屠祠拿柴刀的時候,沒見了小丁寶,她檢查了一遭,裝著衣裳和乾糧的包袱被小心翼翼地塞在一個隱蔽的石fèng裡,饅頭少了兩個。
張翠娥知道是小丁寶乾的,她不擔心小丁寶,這孩子機靈,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她忍著身上的痛換了身乾淨衣裳,李柔風更讓她操心。她低估了此人的迂腐,他殺的人,必不肯讓她來承擔罪過。
雖然衣裳擋著看不見,但這一整個白天,他恐怕是一雙手臂一雙腿俱都廢了。
張翠娥正待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