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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似有鼓點擂了起來,有什麼不祥的感覺掠過心湖。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心中是凌亂不堪的,一團亂麻,縷不出頭緒。他又撲到窗邊去,拉開窗幔,讓那視窗現得大一些,他仔仔細細地看,終於看清了,那是紅蓮業火,是地獄裂開所生發的火光。
他張著雙手,慢慢地後退。為何這陰間世,會突然出現這般大的業火,火光覆蓋了整整一方的天空?他撞到了桌子,他忽的又撲到床邊,在整個床上瘋狂地摸索,床上鋪得整整齊齊的,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上面一根頭髮絲兒都摸不到。他又趴到地上摸,摸來摸去,他嗅到了隱隱的香氣,因枯萎而黯淡的花香,他循著那花香一路摸過去,終於在床腳與牆壁的fèng隙裡摸到了一朵凋零的梔子花。
梔子花。
他在鬼市遇見她時她便戴了滿頭的梔子花,老宅院子種得滿滿當當的梔子花,這個血腥的石頭城中,彷彿永遠香氣濃烈、彷彿永遠清潔無垢的梔子花。
梔子花。
李柔風奪門而出。
陰間人在什麼人的手裡,就能發揮多大的作用。
張翠娥出了鐵壁車,置身於滿耳滿眼的血腥殺戮之中,心中所浮現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太平人間是沒有陰間人的,陰間人應亂世而生。過去千百年間,未嘗沒有過亂世,未嘗沒出現過陰間人,可關於御使陰間人的方術,不知為何沒有任何一樣流傳下來,否則也不會有法遵歷十年時間,潛心琢磨出一本關於陰間人的術書。
她想起李柔風第一次遇見的那個陽魃,所想到的也不過是利用李柔風騙點小錢,最後賣了李柔風,為自己捐一座七級浮屠。
道士法遵,他只是想借陰間人的陰身為蕭子安的長子還魂,在蕭子安身邊謀一個王師之位。
楊燈,他想借陰間人之手殺了吳王蕭子安,自己封王。
到了通明先生和蕭焉手裡,施了醒屍咒的陰間人則在陽魃的驅使下成為最恐怖的大軍,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陰間人配上陽魃,是最惡的刀,這把刀,見風而長,在有著怎樣的心的人手裡,便能有多鋒利。
蕭焉那是顛覆天下的野心。
身邊的陰間人前赴後繼,許多陰間人用肉身擋住了向她she來的利箭。陌生的大黑馬已經死了,為她駕車的陰間人漢子也被剁成了肉塊,未來得及生長起來,便被剁得更碎。
她緊握著柴刀砍死了一個沖開她身邊陰間人結陣的大魏士兵,她想,還會不會更壞呢?
會不會有人比心心念念顛覆天下的蕭焉更壞呢?抑或他胃口變大,整個人都變得更壞呢?
陰間人的殺戮已經開啟,以後會不會有更殘忍的事情?
她覺得她太幼稚了,恰如她從未想過有今日,她也想不到有什麼更殘忍的事情。但她知道,肯定有人能想到。
肯定會有,更壞的地步。
而她不想再做這樣一把刀,為虎作倀了。
李柔風輕而易舉便衝出了府邸。地獄之門開啟,惡鬼懸浮遊蕩,障人耳目,沒有什麼再能擋得住他這個陰間人。
他看不見城池,卻看得見修羅場,他看見那紅蓮業火如從地底噴濺而出,燒成一片無盡的火海。他看到無數的新鬼被烈焰燒得沖天而起,在陰間世晦澀的天空中盤旋而墜落,那是鬼魂之暴風疾雨。
他並非不曾見過戰爭,蕭焉曾親自帶他去看過幾場大戰,他見過幾次,便無甚興趣,橫豎都是蕭焉贏,他想來,有何看頭。
可這是他頭一回看見人間戰爭下的陰間世,竟是如此的末日景象!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鬼魂,密密匝匝到讓他無法喘息,他從未聽見過如此慘烈的號叫,他不得不撕下衣襟堵死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