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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冬生挽個破筐，拿把鐵勾路過&ldo;後頭院子&rdo;，見立言、志鯤、保國、立功幾個孩子練習摔跤搏擊，看呆了，十分羨慕。

孫家老爺子興建大興隆巷杉木房子，在每棟樓後留有一塊空地，紮上籬笆為界；栽種花草樹木，賞心悅目，乘涼歇蔭。大半個世紀前，人類尚無生態環保意識，如此在鬧中取靜，儘量與大自然保持和諧的民居格調，不能不讓人驚嘆。後來，無產階級政權不作興閒情逸緻，空場地只用來曬醬、曬陰米、曬衣服、曬烘魚臘肉；竹篾片讓頑童時時抽去當兵器&ldo;打仗&rdo;。於是，留下一片空場地與毗鄰的閏瑞裡連成一片。但，空場地高出閏瑞里巷道，仍有無形界限。路人並不擅自越過，俗稱&ldo;後頭院子&rdo;。孩子們在空場地上放風箏、打皮球、鬥蛐蛐，練習摔跤搏擊……後頭院子是大興隆巷孩子們的樂園。

冬生自小機靈。這天，瞧著立言、志鯤耍得燥熱，在服，主動上前說：&ldo;哥哥，我來幫你們把衣服摟起吧！&rdo;不想，志鯤眼一楞：&ldo;去，去，去，撿渣滓的骯髒手，莫把老子衣服弄髒了！&rdo;冬生頓時可憐兮兮地蔫了頭，眼裡含著淚水，愣怔著。

但，立言早觀察到，小傢伙今天沒帶拾破爛的傢什，特意換上漿洗一淨的衣服，手和臉洗得乾乾淨淨，便笑著將衣服遞把冬生，說：&ldo;謝謝了！要是摟累了，就披在身上嘛……&rdo;只這一聲，小冬生強忍的淚水嘩地湧了出來，他一邊用手掌拭淚水，一邊點頭笑著。他感激這位大哥哥。這是他碰見的唯一把自已當人看待的人，心裡暗暗說，要一輩子記住今天的事。

立言幾個大孩子摔打滾爬，總圍上大群&ldo;小蘿蔔頭&rdo;；看得眼熱，學著架勢，互相扯曳。立言發現冬生有幾分像那回事，點撥幾句。這正是冬生求之不得的；沒多久，冬生的大摔背、纏腿、絆子勾連腿，運用自如。至於用拳搏擊，由於他體格比同齡孩子魁梧，更顯威猛靈動。

初入門的兩手，在冬生流浪生涯的生存競爭中頗為管用。在這基礎上，歷經數年，尋師訪友，愈發精進。長到十八歲，他善於摔跤的名聲已在三鎮傳開。固然以他的家庭情況進不了正規工廠，並且，只能幹別人不願乾的夯包工種，低賤髒笨活兒反倒讓他練出過人氣力。他既無入黨當官的奢望，也從沒做學問名垂青史的理想。在底層社會他混得挺自在，挺舒心。嚴格的階級分析從未給他造成壓抑。他甚至蔑視那套人為的規定，從幫人打架中找到樂趣，在自已圈子中顯示存在價值。那時，道上的人幫忙尋仇出氣，從無索取代價的念頭。聽得一聲邀約呼喚，回家趕忙用開水泡碗冷飯狼吞虎嚥扒進肚裡，揎拳捋袖趕將過去。如今所謂&ldo;道上的人&rdo;也市場化。幫人了事，&ldo;計程車&rdo;接送、好煙名酒招待之餘，要價亦是不菲，動輒數以萬元計。遇上沒有職業道德的，一時說，將人砍了，公安局為此追緝，要跑反，要路費，要安家費，要生活費；一時吊只胳膊，包上頭，假稱受傷，要醫藥費、營養費。更有甚者，兩邊請的黑道朋友串通演雙簧，哄騙事主，一如人們形容現代法官：&ldo;吃了原告吃被告&rdo;，糾纏不休，永無寧日。在冬生那個年代，絕無這等醃臢事情。道上的朋友，講求的只是一腔義氣，一句承諾，一方名譽！

這夜，冬生幫人擺平一件事，沿著小河漫步回家。老遠，聽見夜幕裡有女人怒喝聲：&ldo;不要臉！流氓！&rdo;冬生循著菸頭明滅的紅光趕近前，是五六個歪著肩膀、扭著腰身的小子圍住兩個女人動手動腳。其中一個學著電影裡日本兵腔調：&ldo;花姑娘的，皇軍賽咕賽咕的幹活！&rdo;邊說邊要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