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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鯤上學的第一天，陳愛華嚴厲告誡他：&ldo;不許在學校裡談爸爸媽媽的情況，不準有任何特殊要求和表現！&rdo;石月琴撫摸兒子的頭教導：&ldo;除了革命分工不同，爸爸媽媽與普通老百姓絲毫沒有區別。不要因為爸爸媽媽擔任領導工作就產生驕傲情緒……&rdo;這種傳統教育，夫妻倆隔不多久對兒子進行一次。連早餐、零花錢，石月琴也是按普通家庭的標準給志鯤。

學校發下&ldo;家庭情況表&rdo;，陳愛華、石月琴用化名填寫的。志鯤的身份還是叫人知道了。這樣，一方面是父母嚴格要求，一方面是老師和同學的敬慕，心理形成環境長久以來複雜而矛盾。他外表彬彬有禮，待人謙和；甚至對保姆也很尊重。內心卻充滿血統的優越和自豪。

在同學中，談到聰明和成績，他認為只有劉立言可與之相比；但是，立言生活能力、動手能力叫他驚訝。譬如說，手工勞作課，立言做得又快又好；自已的&ldo;剪貼&rdo;往往粘都粘不攏。聽說，立言常常回家捏煤球、生爐子，志鯤覺得很有趣。好玩。有天放學跟上立言，央求讓他試著生爐子。結果，弄得滿屋濃煙，燻得眼淚直流。引火柴燒光了，煤球依然黢黑。隨立言出外玩耍：春天，會找到幾種樹葉做成精美書籤，能捕捉到美麗的蝴蝶，撈著黑色蝌蚪；夏天，立言領隊到小河裡游泳，讓巷子裡小鬼頭在小新碼頭等著，他悄悄游到瓜船尾艄扒下幾個西瓜，從水裡推來抱回&ldo;後頭院子&rdo;，像綠林好漢大塊分享！那瓜兒比街頭買來或父母單位分回的要格外甜津！秋天，立言知道什麼地方蛐蛐兇悍，甚至僅聽聲音也能決定取捨；冬天，他帶大夥堆雪人，拍雪獅……尤其叫人驚詫的是，他還拜過師，學過武！與別的里巷孩子開戰，每每大獲全勝，威震漢正街！

志鯤從心裡佩服喜歡立言。繼瑛與他倆同校不同班。許多情竇初開的中學生想親近這個女高材生，苦無機緣。志鯤不是出於這般庸俗心理。他知道立言和表妹青梅竹馬的情份，只引為同志，切磋學問。鄰居加同學結下的三人的友誼，真誠而深摯。

那時，階級鬥爭沒有天天講，階級路線還是時時強調。志鯤發自內心為立言惋惜：&ldo;唉，你要不是家庭出身，我們一道考科技大、清華多好！&rdo;繼瑛說：&ldo;北大也行嘛！&rdo;由於歷次政治運動首當其衝的總是學文的，社會上普遍認定理工比文科吃香。故而，繼瑛來個&ldo;也行&rdo;。立言皺起眉頭，忿忿地：&ldo;就憑上輩人的成份對一個年輕人決定取捨，簡直比科舉制度還落後，還不公……&rdo;他把&ldo;還腐朽&rdo;三個字留在肚裡沒說出來。志鯤一笑：&ldo;任何統治階級總是培養自已的人材嘛！&rdo;立言辯駁道：&ldo;毛主席講，知識分子從來不算一個階級，看為誰服務呀！&rdo;志鯤搖搖頭：&ldo;認定，一個人的本質就是他社會關係的總合。這樣，自然對他的家庭、親戚乃至朋友作階級分析呀！&rdo;立言不同意：&ldo;依我看，一個人的本質，應當是他的思想、品質、言語、行動的總合。這樣是不是更客觀、具體、準確？&rdo;當年，立言沒有也不可能接觸華生的行為主義，全憑自已思索而來。

繼瑛喜歡聽兩人唇槍舌劍交鋒，拍手笑道：&ldo;我看劉立言的說法，更符合唯物論和辨證法！&rdo;志鯤點點頭：&ldo;有些道理。但是，是那麼界定，我們國家當然以他的觀點為標準。&rdo;接著，以關切口氣問立言：&ldo;你們班主任是黨員，他和團支部對你印象如何？&rdo;

立言扭過頭，咬著嘴唇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