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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點一點頭,伏在他肩上。有他這樣的允諾,哪怕前路再渺茫,我也可以有一分堅持的執信了。
良久寂靜,我靠在他胸前,低低道:“太妃真美。”
玄清奇道:“怎麼好端端這樣說?”
我笑道:“我從前便這麼認為,只不過不好意思和你說罷了。”
玄清和悅微笑道:“母妃的美並不是天生的。或者說從前在擺夷時,母妃不過是頗具姿色,而無這樣的風情”,他見我疑惑,遂解釋道:“只有一個全心全意愛著的,並且也被愛著的女子才有這樣的容色,是任何脂粉都描畫不出的。在大周的後宮中,清敢斷言,母妃是唯一經歷過完整的愛情的女子。”
我會意,遂道:“所以,她的眉梢眼角,她的一顰一笑才有這般美好和溫存。”
那完全是,美好的愛情來過的印記。
藉著月光,玄清與我攜手而行,“在宮裡的時候,我明知你是皇兄的寵妃,除了在你身後默默地看著你,我什麼都不能做。我曾經十分絕望,卻也十分希望你的臉上有我母妃一樣因為愛情而帶來的美麗,我希望皇兄可以給你這樣的美麗。可是除了憂傷和心計,我從沒看過你臉上有這樣的神情。嬛兒,在宮中的寥寥可數的幾次見面裡,你有幾次是真心愉悅的。每一次見到你那種欲哭無淚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麼心疼?”玄清的手指溫存地撫過我的眉毛,鄭重無比道:“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要讓你被全心全意地愛著。”
我握一握他的手指,脈脈道:“我也全心全意地這般對你。”
玄清溫然而笑,我只覺得如斯情意深重,連月光也是沾染了蜜甜的。
這一晚睡前,再無掙扎與矛盾的念想,只安然伏枕而臥。睡足醒來時已是次日午後,夏日的陽光是澄明的金色,隔著青竹細簾渺渺的一絲一縷地透進來,彷彿柔軟的輕紗迤邐在地上,濃一條淺一條。
我懶怠掙開眼睛,整個人彷彿在浮在睡夢裡。睡得久了,身上有潮潮的汗意,恍惚有誰在打著扇子,扇來涼風徐徐。
我睜眼,卻是槿汐,笑吟吟道:“娘子一覺醒來,宛若新生。”
宛若新生麼?
這樣寂寥而清淨的山中歲月,我曾經日夜誦讀經文,如困獸一般抵抗著內心不堪的記憶與痛楚,連心境亦是晦暗到陰陰欲雨、暗無天日的。然而他的瞭解與懂得,只因為他的瞭解和懂得,幽閉的心才能夠一線天開,漏進天外無數清明之光。
曾經無數個日夜裡,記憶的糾葛夾雜著玄凌的絕情、陵容的背叛、皇后的偽善和朧月最後熟睡的小臉,伴隨著安陵容那一聲悄然在我耳邊的輕笑——“可救不活了呢!”一同縈繞在我的夢境裡,支離破碎的鮮血和崩潰,蜿蜒成河。
我無數次從夢境裡驚醒過來,遙想遠在南北的爹爹和兄長,軟弱的玉姚,年幼的玉嬈,年邁的孃親,和慘死在獄中的嫂嫂、襁褓中的致寧,我恨得極力握拳,握得折斷了一段又一段養得極長的指甲,那清脆的“喀嚓”聲,如死亡之聲和仇恨而不得報的痛苦一般如影隨形地跟著我,似鬼魅一般寸步不離,一寸一寸卡著我的心房,幾欲迫死,迫到我心灰意冷,人如殘燭。
若沒有玄清,或許我就這般沉溺了下去吧,沉溺在記憶和過往帶給我的無法掙脫的痛苦和淒涼心境之中,沉溺在時間無垠地汪洋白浪裡,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沉溺到底,不知歲月幾何,蕭條到死。
我只能拼命唸誦著佛經,唸誦著佛祖的真言絕句,一句一句抄錄下來,在嫋嫋的檀香裡,在群尼吟誦的佛音裡,極力壓制住自己不平不安思緒。猶如困獸在萬軍齊發之下,狼奔豸突,總還是逃不過的。
我原以為逃離了宮廷,寄居在佛院之中,聽著暮鼓晨鐘,或許可以逃避我的無力,安息我的怨恨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