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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並不安靜,萬相宜也無意偷聽,電話裡的人在急切地敘述,接電話的人卻沒有留神聽。
透過玻璃窗,他目送那夥人四散離去,才對電話做出回應。
女孩說:「本來一直沒人出面,他們拉起橫幅,在橫幅底下盤腿坐著,拿出保溫杯喝水。把手術室的門都擋了。」
這位說:「你現在在哪呢?」
女孩說:「我跟著他們呢。」
「……」這位下意識看向窗外。
電話裡又說:「後來來了一些保安,又來了一個院方的人,把帶頭的人領走了。我跟著他們上了7樓,我現在就在他們辦公室門口。師兄,你要不要來?」
這位說:「你回家吧。」
女孩興致受到了打擊:「現在嗎?他們還沒談完……家屬還沒出來呢。」
這位道:「不是什麼家屬。」
「啊?」
這位再次習慣性看向窗外——萬相宜的丈夫,終於攔截到一輛計程車,已經拉開車門,正焦急地看向麥當勞,準備撥電話。
這位對電話說:「你——」他停下來,扭頭看向萬相宜,想把窗外人的訊號傳遞給她。
萬相宜不解其意,卻不得不喚回精神,看向這位陌生人。
他保持通話:「你——你別再跟了,沒結果。」
萬相宜心中疑惑,目光卻移不開——她看到一張臉,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萬事萬物皆新鮮,既無掛礙又無波瀾。
他說:「你別再跟了,沒結果。」語氣裡有七分的公事公辦,還有三分是師長教誨。
直至萬相宜電話響起,她才低頭看——再看向窗外,丈夫站在一輛計程車邊,正扶著車門,握著電話。
此時,對面的人已經坐正,電話也在收尾:「對,不用了……具體的明天上班再說……聽我的吧,稿子不用寫了……好,注意安全。」
※※※※※※※
萬相宜不是什麼金枝玉葉。她出生於三線城市普通家庭,父母沒有高官厚祿,供她和弟弟讀書都很勉強。
在她記憶裡,父母的感情稱不上好,爸爸愛明面上指手畫腳,媽媽就背地裡碎嘴叨嘮,高考前的一年半載,許是顧忌萬相宜學業,又或許他二人吵疲了,倒不怎麼絆嘴,除非必要的溝通,連日常閒話也少了。
好在萬相宜爭氣,平時模考成績平平,高考卻超常發揮,被一所頗有些名氣的以工科見長的大學錄取。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暑假,身為長女的萬相宜才初次體會到生身父母的些許寵溺。
那年夏天,她爸特地去了那家經營服裝、鞋帽、五金、床品、勞保用品的市場,在修表換電池兼售賣的攤位,給她挑了一塊手錶,送她作升學禮物,多年後,那塊方形手錶金屬鏈褪色,款式也早已過時,萬相宜卻一直留著。
萬相宜記得,高考放榜後,她媽在家裡仍舊話少,在樓下話卻多起來。突然不用附和別人,也不用低眉順眼,提起萬相宜的高考分數,她總是叉著腰,用腹腔發聲,聲音直往上頂,生怕別人聽不到:「我們家那個,平時真的不顯,年初家長會,老師提了一堆人名,根本沒提她。我回家還跟她爸說,咱孩子沒別的優點,就是省心。當時我記得壯壯媽——是不是啊壯壯媽!」
那個壯壯媽本想低調溜過,不想被萬相宜媽媽逮個正著,只好咬著牙根湊過來,聽萬相宜媽媽繼續演講:「壯壯媽當時還說,你以為老師不點你名是好事嗎?老師點名的,有兩類學生。一類是成績好的,有望衝擊清華、北大,起碼是名校一本的,還有一類,是班級裡拖後腿的,讓家長幫著管教管教。那些點不到名的,肯定是不上不下、推又推不動的,不起帶頭作用,也幹擾不到別人,這類孩子就是自生自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