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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播放美式音樂,馬明嘴裡塞滿食物,奮力咀嚼,額頭血管在皮下時隱時現。他嚼著嚼著,突然停下來,抬頭看了萬相宜一眼,眼角有些發紅。
那一瞬的感傷早已過去,萬相宜在平靜等待。
馬明放下勺子:「有一回加班,就去年春天,我那大半個月沒按時回過家,你記得吧?」
萬相宜覺得他有話要說。「有印象。」兩人一窮二白成家,好在他們都務實,本本分分地工作,馬明能幹出現在的成績,跟他肯吃苦、肯加班分不開。
「光我們加班沒有用,得採購把物料配套好。我就拉著採購部的孫凱。孫凱,你知道吧?」
「知道。後來當採購部部長了吧。」孫凱,比馬明小四歲,前年年底剛生了兒子,升級做了爸爸。
「我也知道,那段時間大家都累,誰也不想加班。但我們是最後一道工序,前面耽誤的工期,都得在我們那搶回來。孫凱不按時備貨,我們沒法趕工。」
在初次懷孕之前,萬相宜和馬明經常聊各自的工作。後來話題重心轉移,直至出現鴻溝,再無溝通的可能,也無溝通的必要。
對馬明的工作和同事,萬相宜有基本的瞭解。
馬明拿叉子扎盤子裡的西蘭花:「逼急了,他跟我說什麼你知道嗎?」
見他表情凝重,萬相宜覺得後面才是重點。
馬明不吭氣,叉子用力紮了幾下,都沒扎中,最後一下,西蘭花滑走,叉子噹啷倒下,馬明頹然道:「他說他要回家抱兒子。」語畢深深地低下頭,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動。
沉默了好一會,他平靜下來,又側過臉去,看窗外流離夜色。
萬相宜見他壓抑已久,那件事想必對他觸動很大。心中生出些憐憫,又覺得這種憐憫一無是處,要麼一起解決問題,要麼分頭解決問題,僅憑感情的餘溫,維繫不了夫婦兩全。
她想了想說:「往後都會好的。」
馬明正視她,撤銷了一切防禦,只以與她共度數載的配偶身份,無奈與窘迫,無力與挫敗,憐惜與不捨,千種萬般,皆盡於此。
萬相宜29歲,戀愛、結婚,還算步步踩在點兒上。
萬萬沒想到,半道出了故障翻了車,導致前功盡棄,徹底被取消比賽資格。
這件事,她話裡話外跟父母透露過,趕巧弟弟萬相佑談了物件,父母的注意力沒在她這。
兩天後,萬相宜才想起來,新買的下水管還沒裝。
當時她坐在別人的車裡。
車主是萬相宜公司的合作方,當天去廠裡談事。到了下班時間,他開車出廠區,剛好看見步行走出大門的萬相宜。
萬相宜脫了工服,換上長袖連衣裙。那裙子是低調的灰藍色,垂感不錯,斜裁的裙擺長度及裸,合作方從她身側超車,乍一眼沒認出來,車子開出去,後視鏡裡再看一眼,才停下車。
那經理提出載她一程,擱以往她會婉拒,但這次痛快答應了。
到了小區門口,萬相宜想下車,經理熱情非常,說哪有把女士放路邊的,執意送到樓下。
路越行越窄,樓門口幾乎是條人行步道,經理還真是言必出行必果,車子駛到無路可走,方停下來。
萬相宜一路攔阻無效,這經理惡作劇似的,把車開到無路可走,嘴上還跟她逗貧,導致萬相宜樂不可支地下了車。
出於禮貌,她看著車子倒出小路,才揮手道別。
立於此處,方才記起簽離婚協議那天,在這裡碰到那個記者鄰居,把新買的下水管託付給他。
聽說離婚這件事,「後坐力」很強,傷痛會持續加重,她這幾天還算正常,目前腳步輕快、頭腦清醒,只想趁著疼痛來襲前,把家裡水管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