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第2/4 頁)
非他根本就不是唐菲的父親。
她從省政府出來,她想她是駕馭不了和這樣的人物的談話的,何況他已經在這談話結束時界定了尹小跳和他的距離,她記住了他那句有點兒讓人彆扭的話:&ldo;畢竟,唐菲在我的廠裡當過工人。&rdo;
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她的心為此感到一陣陣鈍痛。
這時候她挎包裡的bp機響了,是章嫵在呼她。
47
現在章嫵過著退休生活,是個地道的閒人。隨著年歲的增長,她的眩暈症反倒慢慢消失了,她不再眩暈,因為她不再需要把自己藏在眩暈裡躲避葦河農場的革命了。也許她生活裡還剩下了一點兒小小的躲避,那便是躲避她的丈夫尹亦尋。這躲避也帶著那麼點兒無可奈何的意思,不是她非要躲避不可,是尹亦尋愈來愈明確地表現出對她的嫌惡。
尹亦尋不能和章嫵面對面坐著吃飯,他不能忍受她的咀嚼聲。還有,每日清晨她在衛生間裡那驚天動地的刷牙漱口聲和不屈不撓的咳痰聲都讓他痛苦難當。他記得她年輕時不是這樣的,他又想也許她年輕時就是這樣的,只是他沒有覺察罷了。年輕的時候就是年輕的時候,念大學之前他在部隊文工團,對戰友們那些自以為幽默的言辭他壓根兒就是蔑視的,比如張戰友故意把啤酒說成啤水,&ldo;喝啤水啦喝啤水啦廣比如李戰友故意把肉說成內,&rdo;今天食堂有內呀有內呀廣別人大笑,尹亦尋卻覺得不高階。再比如戰友間寫信,開頭總有這類的句子:&ldo;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do;別人覺得動情,他卻覺得這種修辭上的誇張挺叫人不舒服。有一個愛從書上摘抄名言警句的戰友,給自己摘抄這類句子的筆記本起名為&ldo;零金碎玉&rdo;。戰友們齊聲叫好,覺得奇妙極了,尹亦尋卻覺得這&ldo;零金碎玉&rdo;又小氣又貧氣。他嘴上不說,心裡一直自認他的美學趣味是高於他的戰友們的。只是他卻沒有覺察出章嫵在衛生間的巨大響動。他願意相信從前她沒有這樣的習慣,她這習慣是中年以後才顯現出來的,有點兒自虐,有點兒神經質。而當她退休之後有更多時間要和尹亦尋在家相處,她的許多壞習慣就像突然放大了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尹亦尋湧來。
他們爭吵,他指責她刷牙時牙刷和牙齒的讓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指責她看電視看到深夜兩點並能吃下一隻燒雞;指責她用滾燙的開水給客人泡綠茶;指責她不把稀飯熱透就給他盛在碗裡。還有她的睡懶覺,她的洗不乾淨黃瓜……她聽著他的指責,有時候不說話,有時候也反駁幾句。當她反駁他時他就說她沒理還要攪三分;當她不說話時他就說她這是用沉默表達蔑視。
其實章嫵對尹亦尋從來沒有蔑視過,她沉默是因為她知道她在尹亦尋面前有著永遠洗不清的罪過。這罪過似乎使她連向丈夫懺悔都失去了資格。她變得願意往外跑了,只有少讓尹亦尋看見,她才能夠少被指責。最初還是盂由由的母親啟發了她。那天由由媽頭戴假髮去買菜,碰見了正在買菜的章嫵。由由媽說你看我這頂假髮怎麼樣?章嫵說不錯,像真的一樣。由由媽說,不認識我的人還真以為是真的呢。不過也出過兩回醜,有一回我們老年時裝表演隊在工人文化宮廣場做露天表演,忽然起了大風,把我的假髮刮跑了,觀眾哈哈大笑,你說狼狽不狼狽。以後一遇颳風天我就忘不了先捂腦袋。
不久,章嫵被由由媽介紹參加了老年時裝表演隊。她並不羨慕由由媽的假髮,因為她自己的真頭髮還保養得不錯。
截長補短地穿著各種時裝拋頭露面令章嫵更多想到了自己的形象,她一直為自己的鼻樑不夠高不夠直而感到慚愧。她覺得她應該整容,她首先應該墊鼻樑。她的年輕時代是在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