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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點,早就習慣了政治學習的場員們拎著各式各樣的自製板凳,準時來到庫房。顏哲和莊學胥在門口迎候著,我守候在裡面,悄悄地照護著牆角的兩個噴霧器。很多人進來的第一句話是:咋不在麥場開會?庫房裡多悶熱!我知道顏哲選在這兒開會是想保證蟻素的噴灑效果,但這個理由是說不出口的。這使我成了陰謀的參與者,有點心虛,不大敢看別人的目光。顏哲很從容,笑著對來人說:
&ldo;忍一會兒,一會兒你們就知道原因了。&rdo;
賴安勝、陳得財和陳秀寬都來了,滿面笑容,規規矩矩地坐到一個角落裡。往常賴場長總是叉著腰立在主黑色塑膠線,懸掛昨晚剛洗的衣物,其中一件淡綠細直紋短袖我最喜歡。之前兩天它都區別其它的短袖,單件摻著洗衣粉放在席臺上,居高臨下地俯瞰大家。那時的霸氣突然變成今天謙和的微笑,大夥兒對這一變化還不習慣,所以下意識地避開他,這樣他三人便成了人群中的一個孤島。
岑明霞也進來了,她今天還是那種&ldo;恨遍天下&rdo;的模樣,惡狠狠地瞪一眼賴安勝,再瞪一眼顏哲,找個陰影處坐下,像平素一樣開始納鞋底。那個年代,納鞋底是北陰市貧民女人們維持生計的主要手段,雖然一雙鞋底要千針萬線,而加工費只有區區幾毛錢,但不少人完全以此為生。岑明霞是替她媽納鞋底,等攢夠幾十雙,就託探家的知青捎回家。她雖然幹公家話耍滑,給自家納鞋底卻非常賣力,而且活幹得又快又漂亮。
人群中的另一座孤島是顏哲,也許還要加上我。雖然我倆平時很有人緣,但畢竟顏哲這回當上場長太突然,太蹊蹺,而且正在麥忙期間出去開了五天會――又聽說縣知青辦並沒召開什麼會!這一切湊到一塊兒,使大夥兒不由得對我倆拉大了距離,人們都用陌生的眼神看著顏哲。
崔振山進來了,進門後先滴溜溜地掃視一圈,在角落裡找到了賴安勝,幸災樂禍地說:
&ldo;咦,賴場長咋窩到那兒?你不站在主黑色塑膠線,懸掛昨晚剛洗的衣物,其中一件淡綠細直紋短袖我最喜歡。之前兩天它都區別其它的短袖,單件摻著洗衣粉放在席臺上叉著腰啦?&rdo;
大夥兒都一愣,覺得這句話有點刺耳。雖然不少人對賴安勝下臺高興,但畢竟這麼當面揭醜有點過分,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賴安勝卻不以為忤,高高興興地回答:
&ldo;我不當場長了。我想幹活。&rdo;他補充一句:&ldo;勞動最快樂,幫助他人最快樂。&rdo;
這句話說得像唱兒歌,大夥兒都啼笑皆非,但沒人笑。因為他的表情非常真誠,看來這句話確係發自內心,於是這句可笑的孩子話就有了感人的力量。崔振山沒有受到感化,嬉笑著說:
&ldo;看,這話說得多動人,咱賴場長覺悟多高。不過賴場長我就奇怪啦,你咋把場長讓給顏哲?按說場長這個位置,你不幹了,得副場長頂上來。&rdo;
大屋裡頓時沒了聲音,這句話太敏感,是不適宜在公眾場合大聲說出口的。幾個老農班長和知青副班長都屏住氣息,等著賴安勝、顏哲和莊學胥會有什麼反應。到這會兒我才恍然大悟:今晚崔振山是存心替莊學胥攪局的。後來我得知,莊學胥在今晚發難是有預謀的,他覺得現在是最佳時機,可以整倒顏哲再加上賴安勝,這樣他的場長位置就絕對到手了。他最初想找兩三個有威望的知青副班長當炮手,但幾個副班長都知道莊學胥的為人,平素也與顏哲交厚,不願為莊學胥火中取栗,都婉言推辭了。無奈之中莊學胥才找到不大能上檯面的崔振山。
我緊張地看看顏哲,從他的平靜表情中看不出什麼。莊學胥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但並沒有嘗試去制止崔振山。屋裡氣氛是如此異常,連最沒有心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