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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一樣濃的夜色中,我的心裡越來越焦灼,焦得坐立不寧,心急如焚,那一刻,我真的體會到了伍子胥過韶關一夜愁白頭的焦灼。
聽見後邊有腳步聲,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一跳一跳地走近。離很遠,我就從那肩寬體壯的背影中看出是賴安勝。他來到磚橋邊,站住,用手電筒向遠處照。不過,雖然三節電筒的光柱很強,但距離稍一拉遠,它就迅速被黑暗所淹沒,看不到遠處路上的情形。賴安勝不停地踱步,從他的步態中也能看出他的焦灼。
兩個因相反原因而焦灼的人默默地等著。熬過漫長的時間後,終於聽到前方有腳步聲、車輪聲和偶爾的低聲交談。賴安勝急忙把光柱打過去,又是那麼漫長的一段等待,然後拉車的人影終於進到光圈之內――是兩個人和兩輛車!我瞪大眼睛盯著,直到確定那邊只有兩個人,我的心臟在剎那間碎裂了。聽見賴安勝滿意地問:
&ldo;辦妥了?&rdo;
聽見陳秀寬喜孜孜的聲音:&ldo;場長,辦妥了,辦妥了。&rdo;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天塌了,地陷了,顏哲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他的&ldo;寶貝&rdo;沒能救他,而我竟然愚蠢到相信他的寬慰話。我知道這會兒我該藏起來,否則被這三個兇手看見,我也會沒命的。但……世界已經崩塌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不管不顧地跑出來,悲憤地、悽厲地高聲喊:
&ldo;顏哲!顏哲哥!&rdo;
賴安勝沒有料到我會在近處突然出現並大喊大叫,驚呆了。他瞪著我,手電筒下意識地垂了下去,亮光從地面反射上去,照亮了他的臉,這種自下而上的逆光讓他的面相顯得十分獰惡。我沒有理他,向陳得財和陳秀寬撲過去,要向他們討回我的顏哲哥。我還沒有抓到他們的衣領,忽然――讓我和賴安勝都目瞪口呆的是,一個人從前邊的人力車上輕快地縱下地,向我走過來。
那當然是顏哲!他沒死!
我的悲憤立即雪崩,化為滔滔的狂喜。我撲過去,想投到他的懷裡。不過我及時鎮靜了自己――畢竟還當著三個人的面,不好意思的。我抓住他的右臂,緊傍著他的身體,這可是真實的顏哲,溫暖,強健,親切,不是幻影,不是鬼魂。然後我回過頭,笑吟吟地欣賞賴安勝的表情,我想,他此刻一定是又驚又怒又怕又恨吧。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很好玩了,且看他如何收場吧。
賴安勝把照在地上的光柱抬高,照著兩個兇手的胸部,牙縫裡噝噝地脫口而出:
&ldo;你說辦妥了?&rdo;
借著反光,我看到了兩人的表情,非常特殊,我沒辦法真切形容它。他們臉上沒有了往常的戾氣(陳得財)或賤兮兮的諂笑(陳秀寬),而代之以非常沉靜的幸福,幸福是從心底自動流淌出來的,非常甜美,非常有感染力,甚至可以說是震撼力。此後我只有在欣賞拉斐爾的《西斯廷的聖母》油畫時,才有過同樣的感受。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樣美好的表情,此後,它在我們農場裡就隨處可見了。
陳得財沉靜地笑著(這可不像他!),由衷地說:
&ldo;辦妥了,化肥全拉回來了。今天多虧顏哲,天太黑,連我倆也迷路了,不知道在哪兒該下路。又忘了帶手電,兜裡倒有洋火,可一擦著就被吹滅,鬼毛兒也看不到。那會兒真把俺們急壞了。還是顏哲眼睛好,隱約看見一條路,就趴到地上摸。先摸到一泡牛糞,他說不行,有牛糞不能說明是不是農場的路。再摸,摸到一堆馬糞。他說方圓幾十里只有咱農場有馬,沒錯,就是這條路了。&rdo;
陳秀寬也沉靜地笑著(這也絕對不像他!),補充道:
&ldo;找到這條路後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