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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顏哲的一時衝動幾乎造成難以挽回的痛悔。不過我看他已經很難受了,沒有再責備他。顏哲走過來,面對光著上身的賴安勝,忽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90度的鞠躬禮。賴安勝慌了,手足失措地嚷嚷著:
&ldo;場長你這是咋的!這是咋的!場長你這樣我可受不起!&rdo;
顏哲沒有解釋,慘然一笑,獨自回場長室。這邊,大家見顏哲誠心誠意地認錯,都感動地望著他的背影。只有我難以排解心中的不快――縱然剛才是誤會,縱然是一時衝動,但像他那樣斷然宣佈一個人的死刑,也未免太越權。莫非他真把自己看成了生殺予奪的上帝?我看著剛才的兩個行刑人,尤其是顏哲的好友王全忠,心裡也是五味雜陳。剛才顏哲一聲令下,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執行。那麼,就連王全忠這樣平素有主見的人,在蟻素的作用下也喪失了對是非的判斷?
眾人沒有這些不快,今天這場活劇激發了大家的童趣,他們圍著孫小小歡笑著,看她光腿上細細的血痕。後來小小要回去睡覺了,她已經走進屋裡,又扭回頭,認真地問賴安勝:
&ldo;安勝大哥,你把扯下來的螞蟥扔哪兒啦?你得扔遠點,別讓它從窗戶裡再爬回俺屋裡。&rdo;又說,&ldo;明霞姐和大蘭姐,咱們把窗戶都關上,門也關上。&rdo;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9 斷裂
顏哲對我說,該再製備一批蟻素。上次他回顏家大院製取的蟻素,在對全場人員噴灑過之後,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這就是顏哲說的那個根本矛盾:這個利他主義小社會是內稟不穩定的,必須有外在的管理者,必須定時向成員噴灑&ldo;外來&rdo;的蟻素。也許有一天,這個社會的成員的基因中會自動產生利他素,並形成穩定的反饋機制。但那只有寄希望於將來了。
而且,對蟻素噴灑一次的有效期是多長,顏哲心中還沒數。第一次蟻素噴過三個月了,普遍看來,效果還比較穩定,知青農場仍是一個充滿幸福和溫馨的利他主義小社會。人們不計較工分,快活幸福地幹活;自覺取用木箱裡的公益金;自願放棄招工指標;甚至賴安勝那次的惡行原來也只是誤會。但顏哲提出製備蟻素是有原因的。他最近發現,有個別人偶爾會情緒不穩定,怔忡、臉色陰沉、煩燥不安等,像莊學胥、賴安勝、陳得財、陳秀寬、崔振山等――正好又都是過去的&ldo;壞種&rdo;。顏哲說這很正常,因為,對於那些利他習性原本就佔優勢的人,像郜祥富、林鏡、王全忠、何子建、大老魏和谷阿姨等,蟻素與他們的固有習性相互加強,相互補充,效果自然會久一些;而那些原本惡習較重的成員,蟻素與他們的固有習性互相拮抗、互相抵消,效果自然就比較短暫。
他這個分析的確很符合農場的實際情形,我完全信服。唯一的例外是岑明霞,在噴灑蟻素之前,她應該也算到私慾最重的人裡面吧,但依我們的觀察,在她身上蟻素的作用至今還很穩定。顏哲說這也很正常――她已經做了母親,在生物界,任何做母親的生物都會有強烈的利他習性,至少是針對自己兒女的利他主義。
這次製備蟻素,顏哲不用再回家,他已經把有關的裝置和藥品都帶到農場來了。他挑選了一處地方,就是農場北邊的一個荒崗,那兒是附近地勢最高的地方,很偏僻,長滿了及膝深的野草。平常沒有人跡, 只有農閒時,牛把式們會趕著牛群到這兒放牧。顏哲讓場員們在那兒搭了一個簡單的棚子,把裝置和被褥搬去,還有夠吃一個星期的乾糧。然後他下了一道嚴格的命令:
&ldo;任何人在一星期之內嚴禁到這道崗上來。&rdo;
顏哲難為情地對我說:&ldo;秋雲你也不要來,因為父親在向我傳授製取蟻素的技術秘密時,曾讓我發過重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