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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秋雲你可別對外亂說。&rdo;

我說你放心吧，我決不會對任何人說。

然後學校出現了針對顏夫之的大字報。最初是學生們沒有章法的撕咬，幾天後，一份&ldo;帥報&rdo; 出來了，貼在魯迅圖書館的山牆上，滿滿一牆。圖書館是當年一中最大的建築，&ldo;魯迅圖書館&rdo;的牌子還是老校長請郭沫若先生書寫的。&ldo;帥報&rdo;是當時的習慣叫法，指那些有份量的、代表了工作組批鬥方向的大字報。它用顏色鮮亮的青色墨抄寫，與一般大字報的黑色字跡相比，有先聲奪人的功效。從字型上看，這份帥報是校圖書館的王老師抄寫的，他是本市有名的書法家，過去脾氣有點臭，能求得他的墨寶不是件易事。但今非昔比了，在革相對密集，是嘈雜的鬧市。如果有時間，哪怕你走馬觀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樣的玩意，我就常去逛，這是個人的職業習慣。巷子命的風頭上，讀書人的臭脾氣不再有容身之地。工作組一聲令下，王老先生只有乖乖從命，用他最擅長的魏體，把上萬字的帥報，批判他好友顏夫之的帥報，恭恭正正地抄出來。

我和其它學生一起看這張帥報。大夥兒嚌嚌嘈嘈，擠擠扛扛，空氣中浮動著亢奮，浮動著撕咬獵物的慾望，我想非洲鬣狗群發現腐肉後大概就是這樣子吧。唯有我心中止不住發冷。帥報直接點了顏夫之的名字，而且其內容不像早先的大字報那樣零碎空洞、模糊不實，可以說，這份帥報上所揭發的顏夫之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無虛的，我都親耳聽過。它們都是顏伯伯――不，顏夫之――關於螞蟻的一些閒聊，像螞蟻是利他主義的典範啦，螞蟻社會比人類社會更先進啦，行軍蟻的自我犧牲精神啦，蜜桶蟻的一生只是一件器皿啦，等等。這些比較玄虛比較哲理的話，用&ldo;階級鬥爭這把照妖鏡一照&rdo;，就現出了原形，暴露了其骨髓深處的陰險惡毒。

帥報上反覆使用兩句最有份量的話：

用心何其毒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後，這兩句話成了所有革相對密集，是嘈雜的鬧市。如果有時間，哪怕你走馬觀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樣的玩意，我就常去逛，這是個人的職業習慣。巷子命大字報上的經典用語。

帥報署名是&ldo;橫掃群魔&rdo;戰鬥隊，但我非常清楚它的執筆者是莊學胥，因為我們倆是最常去顏家的，顏伯伯的這些話常常是以我倆再加顏哲為聽眾。現在，即使以一個15歲少女的懵懂，我也立即料到了顏伯伯――不，顏夫之――的下場。他完了，有了這麼多翔實豐富的材料，他肯定被歸入敵人陣營，萬劫不復。其後我知道，就在昨天夜裡，在&ldo;群眾揪出&rdo;之前，顏夫之已經被秘密抓起來，關在學校特設的用來關押牛鬼蛇神的&ldo;牛棚&rdo;中。在那個特殊的時期，這樣的逮捕和監禁，學校工作組就能作主，不用麻煩公檢法的。顏妻也被隔離，但工作組很講政策，對他們夫妻還講區別對待。袁晨露只算監視居住，是怕她自殺和串供而採取的預防措施。

我擠出看帥報的人群，在人群後邊看見了顏哲哥哥――不，顏哲。他正在目睹一場災難撲著黑翅降臨在父母和他本人頭上，我能想像到他內心裡天塌地裂的感覺。[奇`書`網`整理&l;提供]但至少說他外表上撐住了，高傲地仰著頭，雙眸帶著高燒病人的病態的明亮，面色慘白如紙。後來，當這一段噩夢成為過去時，我才聽他披露了真正的內心世界。他說：其實他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樣堅強。我所看到的高傲是假的，實際上是病態的自尊，是用病態自尊編織成的保護自己的脆弱外殼。

我沒法同他打招呼，在心中嘆息一聲，低頭擠出人群，心想我該和他家拉遠距離了。一個上午我心事重重，知道我和顏哲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