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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聽不懂他吼叫的是什麼,卻感到迎面撲來一種悽厲可怖的怨憤之情,那噴火似的目光深深地灼痛了他。在他悚然而怔的時候,那鮮血淋漓的參謀猛然向後仰倒下去,瞬間氣絕身亡。他兩腳岔開,麻質的草鞋上粘滿鮮血浸泡的黑色稀泥。
四批敵機輪番轟炸,大地在五百磅的炸彈撞擊下發瘧疾似地顫抖。
爆炸聲匯成連續的轟鳴,彈坑裡衝出一股股熱浪,把四周的人像草捆似地沖走!耳膜嗡嗡發響,每個細胞都緊緊繃起。
透過慢慢散落的煙塵,大樹伏倒,馱馬狂奔,被炸者肢體、槍枝、鞋帽、行裝一起飛迸……渡口邊的河灘上,布滿馬匹和人體的殘骸和兩米多深的彈坑。坑中還冒著黑煙,那是死神的呼吸。
在彈坑近旁傾倒的樹枝上掛著被扯爛的帶血的布條碎片。一個彈坑四周,竟躺著三十多具屍體。焦煳、血腥和辛辣的氣味直刺鼻腔。
渡江的人群個個臉色發灰乃至發黑,衣服全都失去了原色。許多人綁著血跡斑斑的骯髒繃帶,穿著粘滿泥塵的破爛便衣或軍裝,有的戴著帽子,有的光著頭。有許多人疲倦到極點,一登上江岸便倒臥在沙灘上喘息。黝黑的沙灘,在鮮血的浸潤下瑟瑟發抖,森林颯颯低吟。這是唱給不屈者們的《安魂曲》,悲壯、蒼涼、雄渾、沉悶。
李德用抑鬱的眼睛看著這一切。他那碧藍的眸子裡,昔日洋溢飛揚的熱情神采已經熄滅了,顯得憂心忡忡。
在這種時候,1799年蘇沃洛夫元帥在阿爾卑斯山中最困難最危險然而最終取得了勝利的進軍情景,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對這段傳奇性的戰史作過深刻的研究,反覆地推敲了當時的每個細節。
當紅軍主力離開中央蘇區踏上征程時,他就預想漫漫征途上會出現類似的威武雄壯的進軍。絕艱奇險中,方能表現出雄才大略和英雄本色。
那時,蘇沃洛夫率領全軍,業已透過阿爾卑斯山的聖戈達隘口,進入瑞士,來到敵軍背後,但因作戰計劃洩露,功敗垂成,反被拿破崙的大將瑪塞納包圍於崇山峽谷之中,處境極其危險。由於俄國軍隊表現了罕見的英雄主義,在前衛戰鬥、後衛戰鬥、巧妙迂迴敵軍陣地、戰術合圍和全殲被圍之敵等方面,成就了化險為夷、出奇制勝的舉世公認的戰術範例。
恩格斯曾稱讚說:這是&ldo;到當時為止所進行的一切阿爾卑斯山行軍中最為出色的一次&rdo;。
當蘇沃洛夫處在危境之時,有的將領絕望了。
薩遜諾夫向同僚們散佈悲觀情緒說:&ldo;我們整個軍隊都是衣不蔽體,饑寒交迫,赤腳走路……子彈已經消耗殆盡,看來,蘇沃洛夫元帥的計劃簡直是個大失敗,大錯誤!&rdo;
可是,當時的巴格拉齊昂將軍卻不這樣看,他說:&ldo;不,不,元帥的計劃一點也沒有錯,無懈可擊,堪稱傑作……我們和大自然搏鬥,透過了聖戈達隘口,我們已經爭取了三天的時間,已經繞到瑪塞納背後來啦!&rdo;
&ldo;可是,我們陷進了絕境,被敵人包圍在這裡……&rdo;薩遜諾夫反駁。
&ldo;這和元帥的計劃全不相干,我們已經完成了最困難的任務。只是出現了意外原因……&rdo;
這與目前的境況何其近似!想到這些,李德焦灼不安的心情得到了寬慰。一切的挫折,
莫不出於意外的原因。
李德注視著湘江,他不能不佩服這支軍隊。他們穿著不遮日曬,不擋嚴寒,甚至連皮肉都遮不住的破衣爛衫;時飢時飽地吞吃著臨時到口的食物;帶著傷痕和病痛,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