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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小計劃成功
林彪判斷對了,那眩目的閃電震耳的雷點是炸炮小組的傑作。然而,事態的發展,卻完全出乎炸炮小組的意料。這個小組也跟那幾個偷襲小組一樣,由於地形不熟,敵多我少,敵藏我顯,失敗了,炸炮小組遭到了敵人的埋伏。這一點林彪又判斷對了,敵方是個有經驗的指揮官,他提防著紅軍的夜襲。
包春時的槍沒有打響,他就被擊倒了,沿著一條雨淋溝翻滾下去。只覺得右腿刀剜似地疼,他的槍在向下翻跌時丟了,身上還有四顆手榴彈。以他參軍四個月的經驗判斷:他的組長(三班長)和另外一個戰士,在他向下跌滾時,與敵人展開過極為短促的格鬥,犧牲了。
他弄不準敵人為什麼沒有搜到他,糊裡糊塗地躺了一會兒,咒罵自已是個笨蛋。在別人眼裡,他是個新兵蛋子;在自己心裡,他卻覺得應該比那些笨裡笨氣的老戰士更為機靈。更具有戰士的品格。他從6歲起,就跟爸爸上山打柴,打獵,種香菇,破毛竹,後來還跟爸爸學習《莊家雜字》:&ldo;人生天地間,莊農最為先,……&rdo;他天天跟山打交道,涉艱歷險如走平地,如果部隊開展爬山越野賽,他有信心拿到前三名,從於都河到湘江,全連沒摔跟頭的只有四個,其中之一就是他,這是他的驕傲。
但是,他又很自卑,參軍之後幾乎沒有一點出色的表現,他氣惱自己幹了不少蠢事。在古界嶺戰鬥中,他開槍打倒了一個敵人,正想去繳他的槍,卻沒有想到那個黑大個一下蹦起來,反而把他撲倒了,不是班長衝上來,他準得見閻王。無名高地之戰,那就更丟臉,他至今都弄不明白為什麼慌了神。&ldo;還答應妹妹,抓個活白匪回來&rdo;,包春時奚落著自己,手榴彈忘了拉弦就丟出去,吃了連長的批評。&ldo;我淨吹大牛,註定什麼事都幹不成,什麼任務也完不成,還自告奮勇來炸大炮,結果,丟了槍,受了傷,連大炮影兒也沒見到!&rdo;
包春時越想越委屈,他不知道應該怪罪誰,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他知道,傷得很厲害,他不敢摸,只覺得血痂粘住了褲管,溫溫的血還在向外湧,淌在身下的乾草上。疼,他能忍。10歲那一年,他到山崖上摘楊桃,摔下來,痛得昏過去。後來,還不是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這次傷得不一般,憑直覺,準是骨頭斷了,他不會包紮。
怎麼辦?爬?爬回去幹什麼?能回到陣地上嗎?可是,他只爬了兩步,就扯肝抖肺地疼。胸前有個硬物硌了他一下。摸了一把,才想起這是媽媽硬給他帶上的護身符,用納鞋底的麻線掛在脖子上。是個由神婆子上了魔法(吹了一口氣)的拇指大的桃木人。他有點兒信,相信自己不會死。
&ldo;春時,你見過大炮嗎?&rdo;一排長這樣問,&ldo;別炸了人家的炊事車。&rdo;太瞧不起人了。
包春時,什麼世面沒見過?&ldo;是的,我當時應該回問排長幾句,你見過裝炮彈嗎?你知道放炮要拉繩嗎?你知道……&rdo;他為自己的孩子氣笑了。&ldo;對呀!我幹嗎不去炸大炮呢!他檢查了一下手榴彈,把兩個插在腰裡,兩個塞在懷裡,又摸摸護身符,系得很牢。他不知道是不是合乎戰鬥要求,咬緊牙關站了起來,站了一半又摔倒了。
膝部的疼痛像尖刀刺進了胸膛又擴散到全身,他畏寒似地把身體縮緊,覺得血痂粘住的傷口又開裂了,他緊按膝蓋,想減輕一點疼痛,摸到的卻是粘粘的溫熱的血,腦袋裡隆隆地響著,像幾盤石磨的滾動。
血!這是自己的血!他由吃驚到憤怒,由憤怒到憤恨,他不願再想什麼疼痛了,他不願東想西想了。他不顧一切地故意跟自己的傷口為難似的向前爬!
爬!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