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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陡然一重,整個世界淪陷在火與他的雙重囹圄中,他拘箝住我的頭頸,在唇瓣處繾綣煨貼,輕淺溫柔,如澄澈的禪雨浸潤進冰魄的頑石,如初春的彤日嬉戲著微融的冰川,然後愈來愈深,愈來愈熾……我該拒絕的,心苦澀的一陣痙攣,無法遏制的顫慄在賁張的經脈間奔竄遊走……可是,我已分不清這一剎那是夢幻泡影?是電光火石?是海市蜃樓?還是生命歸於寂滅前的最後一絲海天明媚?……我不能拒絕,這一剎那的親吻,就像一隻朝生暮死的蜉蝣,吮舔著一滴陽光下即將蒸發消弭的露珠……吻嘎然而止,他陷入昏迷中,我下意識的抱緊了他,一串串剛抵達眼角便蒸發殆盡的眼淚,乾枯了悒怏惆悵,焚燼了桎梏枷鎖……阿九,我們終究走向了不同的歸宿,你,陪胤禩生;而我,隨胤禛死!
……我聽到了嚯嚯的風聲,至陰至冷,是魑魅魍魎的呼吸;我聽到了大地的低吟,舒緩厚重,綿遠如詩;我聽到了草根在土壤裡哧拉哧拉的搔癢,寤寐生澀……我甦醒過來,只見夜瑟瑟斂月冷露,天耿耿銀河闌珊……體無完膚的瘡疣大地開始了它不滅的涅槃……
探了探胤禛的口鼻,呼吸均勻,雖然沒有轉醒的跡象,但生命應無大礙……慘淡的月光將他的側影修剪得分外清峻孤瘦,兩道超拔凌銳的鷹眉緊顰,難道你在夢境裡也一樣冷冽寂寞?……凝視片刻,我陡然驚覺,廣袤天地,竟再也無處可去!皇室會接受一個殘缺的啞巴兒媳嗎?就算能,而驕傲如斯的我,能承受起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施捨和憐憫嗎?就算可以忍,可經過了這一劫,我還能再無愧的面對阿九,坦然的面對胤禛嗎?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夾雜不清?糾纏曖昧?……難道要墮落到此等田地?讓小四也來鄙視我這個糊塗透頂的額娘,讓孩子們因為有我這樣的嫡母而蒙羞……不!不!!不!!!既然歷史無法變更,我又何苦留下再造孽障,雪上加霜?……
當斷不斷,必遭其亂,撕下衣襟,咬破中指:滿目繁華何所依?綺羅散盡人獨立;黃粱一覺終是夢,君歸社稷我歸佛……
今夜,涅槃的除了大地,還有我……欠天欠地欠夫欠子欠高堂,可算來到底欠你最多,別了,被我辜負最深的人,請待我去修滿九世浮屠,在第十個來世,與你拈花而笑、釋懷夢穰!
……
從胤禛懷裡摸走了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和幾顆金瓜子,就算多欠你一筆吧,反正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身體孱弱難支,勉強支撐著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卻看到後面胤禛所在處火把通明,人聲鼎沸:“找著了,是四王爺!四王爺昏迷了,快,快抬回去請大夫……你們三個猴崽子留下,到四周再找找看,有沒有還活著的人……愣著找抽呢,還不快去?”
那三個人朝我的方向施施然逶迤而來,我趕緊縮到一個略微凸起的小土丘後面藏匿……那幾個差狗兒似乎只打算象徵性的做做樣子,後來居然就杵在小土丘前兩三米處侃起大山來。
“哥幾個,這事透著邪乎呀,咱們一路找來,跑到前面的什麼人屍狗屍馬屍的,哪一團不是燒得蜷縮著焦乎乎的慘不忍睹啊,可咱們這位雍親王落在後面,卻只是昏迷過去,連衣服都沒啥事兒,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可不是咋的?聽說極顯貴之人,都有專門的神靈護佑著呢,可不比咱們這些凡夫俗子。”
“這風怎麼這麼糝人呢?我都起雞皮疙瘩了,毛骨悚然的,咱們回吧,荒郊野外,一下子又死了那麼多人,萬一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就晦氣了……”
這句話深得人心,我聽得他們掉頭走了,從土丘後面強撐著站了起來,其中一人剛好回頭遠遠瞅見,怪叫一聲“鬼呀”……三個膽小鬼屁滾尿流的尖叫著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鬼?我盯著月光下的影子苦笑,如今只有你陪我了……何孤行之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