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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不得這行為引發西部四十八族瘋狂反撲,讓他安定天下的腳步晚了五年。
他哪裡記得呢?
他太老了。
他哪裡記得呢?
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弘德帝已經是個年邁體衰的老人了,人老了就多病痛,而他戎馬了大半生,現在那些年輕受的苦現如今也報了回來。
他身邊的人也老了,一個個逝去,他們都活不過他。而新的宮侍總是對這位傳奇帝王敬畏大於一切,伺候總不得心,慢慢的,他就像被時光丟在身後的人,還沒有死但是已經行將就木,他活在榮光與冠冕裡,他能感覺到史書上的塵土落下,埋葬了他身邊所有的人。
他壽長而福厚,卻像迷失在時間裡的幽魂。
他就這樣孤獨而寂靜地享受這漫長的歲月,目送著一位位舊人遠去。
他已經老了,他們永遠年輕。
現在終於他也躺到床上,等著死亡來臨。這一刻他很平靜,他只是在想其實他一直騙了那個人,現如今他終於要與那人重逢,不知道她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大發雷霆。
可是那人總是心軟,狠話說絕,也不忍心讓他難過。
按理說他都這個年紀了,理當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他卻記得她明亮的眼睛,總是糾結著看著他,不知道怎麼教導孩子。她興致來了總喚他崽兒,他就當真做她的乖崽兒,如若不是後來她沒了,他還會繼續做她的乖皇弟。
可是其實他不是她的皇弟。
他甚至不是大齊的人。
弘德帝已經八十二歲了,這輩子什麼世面沒見過,但是想想要是那人知道了真相會是個什麼反應,還是情不自禁地背心一涼。
她真正的皇弟,齊國馮良媛與齊國先帝春風一度後的孩子,貨真價實的皇子,早在西殿的時候就被人拉去提前淨身了卻後患,但是沒有挨住傷口復發,三夜就沒了。他親手埋了這個唯一的兄弟,轉頭恍惚地殺了那個動手腳的老太監,渾渾噩噩地安靜等待終結。
但是終結沒有來,來的是這世上舉世無雙的人,她美如清月,皎皎不能直視,他本想安靜地領著兄弟的名號去死,甚至自嘲地覺得折在這樣的美人手裡也不虧;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來的不是要送他上西天的劊子手,而是這世上所有的金風玉露與明月清風。
來的是這世上最美的人,那人待他如親弟,細心教導,還政於君。
她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也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她牽著他,一步步走上了大齊的頂峰。
弘德帝八十多歲啦,已經記不得自己兒孫的排行,卻記得自己曾經緊緊地牽著那人的手,在心裡說要與她永遠也不分離。
他都不記得自己這一路走來受了多少苦,他從馬上摔下來,遇到了刺客,手下謀反,兒子下毒,邊關反叛。
現在他要死了,卻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是如此迫切而希冀地想跟她過完這一世,他牽著她的手,永遠也不分離。
他根本就不是馮良媛之子,根本就不是洛氏兒,他的生父不過是無名的侍衛,生母是永巷的棄妃;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被人牽著從黑暗裡走出來,民間說雛鳥破殼認第一眼看見的生物做娘,說來也是好笑,他不曾認她做娘,也沒有把她當姐姐,他只是想這樣守著她,看她守著自己,這樣過完這一生。
但是那人早早就沒了。
他已經老了,她永遠年輕。
弘德帝這輩子立過三次皇后,都不合他心意,就也都廢了。他大權在握,早不是當初要靠娶世家女才能登基的落魄齊王,後來他選女人,都是隨自己的心意,挑美貌出眾的;他對待這些女人,也都隨自己的心意,薄情至極。
她不願意看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