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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頭,盯著他的一雙眼睛看了三秒。
那兩顆深鬱的海藍色濃淡不一,眼仁內緻密規律的螺旋形紋理像是巖層圈或者琥珀石,幾乎淨透漂亮得匪夷所思。在這兒的幾年間我見過不少好看的眼睛,或藍或綠或棕,有些虹膜異色症患者更是兼具了所有深淺色澤的全部優點,但是卻沒有一個像他有著跟口音一樣純正的藍色,甚至滿眼都流漾著深海之下的溫度與光感。
我從它們幽邃的底端不偏不倚看見了自己——亞瑟也在徑直回望著我,深刻得好像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握著工具箱的右手收緊又放鬆,低聲重複了一遍:「我並不喜歡你……一點兒也不。」
這些不經意間的小動作恰恰說明瞭他再一次沒有給我實話。
我不再深深往他眼裡深處看,轉而瞟向他手邊被水洇濕、肌理緊實的大腿,以及後腰到臀部略隆起的弧角,盤算著這具身體到了床上——或者其他可能有點兒奇怪的地方,節奏和深度會有多麼給力。
「你肯定在說謊。」
面前盤子裡的西瓜炒土豆漸漸褪去了熱度,我指間執著勺子漫不經心翻撥兩下,終於耗竭了繼續周旋的耐心,坐直身體語氣肯定地道,「你明明很喜歡我,也很想跟我睡覺。」
亞瑟有稜有角的挺拔眉峰上揚了,而他半抿的嘴角卻硬邦邦地低垂下來。
「不。我是說——這不是真的。」他極其不自然地躲開我的視線,似乎不知道把目光放到哪兒,在我面上飛速逡巡了片刻,又欲蓋彌彰似的低低落到我的肩頭。
這當然是真的,就算他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可能沒那麼喜歡我,但他也絕不討厭我。從小到大沒人會討厭我,因為我有個做心理學教授的爸爸,他順利地教導了我如何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討人喜歡的甜心。這份成效在戀愛關係裡體現得尤其明顯——所以,前天馬修提出的那次分手,幾乎從成了我感情生活裡面對過的最大的挫折。
我從來沒對自己失去過信心,儘管亞瑟現在不樂意接受我,那也只是因為他對我的好感明顯還遠遠不夠壓過和馬修長久以來堅不可摧的友誼。
不過……
為什麼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對我撒謊?
我承認我的興趣被勾了起來。不管這是種引起我注意的手段還是別的什麼不由自主的心理障礙,我都想一探究竟。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我還剋制不住自己勢必要從馬修那兒扳回一局……
我可從來沒被人這樣踐踏過自尊心。
想到馬修的所作所為,胸腔隔膜立刻湧上一圈不鹹不淡的惱火,我眨眨眼儘量平息那股盤踞不散的慍怒,把勺子擱回了碗裡,故意用難得細膩的口吻循循善誘般對他慢聲道,「我也不打算跟你發展什麼長期的關係,就一個晚上,怎麼樣?」
「不行。」不久後,我聽見亞瑟這樣回答,嗓音磁冷,腔調低雅,像是在三角鋼琴低音部輕緩有節奏地按下幾個琴鍵,輪廓挺拓的側面並無表情。
這回他說的是真話。
……怎麼回事?
他明明不討厭我,為什麼不想和我睡覺?
早知道就塗上點粉紅色的唇彩了。上個月我才完成了一份關於「哪種唇彩顏色讓男人更有親吻」的課題研究——顯而易見,粉紅色的效果首屈一指。
我剛打算開口再說些什麼更引人遐思的話,就聽見他長靴腳底的防水塗層刮擦地面的一線磨耳聲響:
「……我得走了。」過了半秒鐘,他的手按上了門把手。
「等等,」
我不暇思索迅速起身,趕在他擰開門以前抓住了他的衣袖,待到他眸光不解地掃來才想起我沒什麼正常的理由留住他。
頓了片刻。
「我不能讓你就這麼濕著出去。你看過色情電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