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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貿然十分珍惜這些照片,因為這種感覺有點像落魄的時候忽然得到了施捨的食物,常常令他倍感知足。然而在知足的同時他又有種難以掩飾的自卑感。他知道自己同程白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遠到他赤腳狂奔也追趕不及的地步。
這沒什麼好意外的,論身份說地位,他們原本就不該是一個檯面上的人。李貿然一直記得程將軍的那句話,他說,他總不會一直對你好。
部隊裡對刊物的管理十分嚴格,為了瞭解時局,定期有人來給他們讀報紙。李貿然就跟這個讀報的套近乎。
讀報的早年在私塾裡當先生,受了徵兵廣告的鼓舞才毅然決然的投身軍營,所以身上有種慷慨十足的清高氣,這種人永遠只能撫順毛搭高梯。李貿然在將軍府裡幹了這麼多年當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的近乎也套得輕而易舉不露痕跡。
他很快就蒐集了好多報紙上裁下來的黑白照片,都是貼在程白報道底下的。
他藏它們好像藏什麼貴重的黃金珠寶,小心翼翼的揣在紙包裡,除了夜裡脫衣服睡覺,其他時間總是貼身擺著。對他來說,這在很長時間裡都是一種安慰,他把程白當成了自己的目標,這個目標很遠大,怕苦怕累的時候,想一想摸一摸,便有無窮的力量湧出來。
夜裡躺在營地的硬板床上,他渾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發痛,但他想自己總不會一直這樣,狠狠心咬咬牙,他要努力把那六年的光景補回來。
地方上太平了一陣子,終究還是沒能安然度過這年秋天。
李貿然永遠都記得那個涼風襲人的深夜,程家軍忽然接到急報,說是要大規模向北劃撥精銳部隊——又打仗了。
程家軍的精銳,幾乎全集結在程瑞堯的這個師,高標準的德械裝備,嚴要求的軍事訓練,不管從軟體還是硬體上來說,全都傾注了老爺子多年的心血。
當時李貿然還只是個小排長,大部隊在夜裡行軍,他脊樑骨筆直的步子邁得又穩又大。風吹在臉上有種軟軟的涼,腔子裡跳動不止的心卻是堅硬的滾燙——他驕傲且亢奮,簡直亢奮到了一定的程度。
不知道當初黃家阿哥上前線的時候是個怎麼樣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已經把前方的戰場當成了重生的另一場輪迴。輪迴之上,所存的並不是赴死的決心,而是越過死亡,直面靈魂的,更高更遠的野心。
這一年是一九三七年,盧橋事件爆發。南方各省集合大規模的部隊,奉命北上遷移,藉以低檔形成燎原之勢的熊熊戰火。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特別短……真是不想寫打仗啊,點到為止吧,下一章時間線又要往後移了。
☆、第十二章
蘇參謀叛變的事情發生在不久之後的一個夏天,事情的經過非常複雜。
起初,程將軍是要殺他的。
因著局勢緊張,他那時的書房抽屜裡總備著一把槍。這槍是蘇參謀出國訪問學習的時候帶回來的禮物。流暢合手的線條,精緻細巧的造型,很符合程將軍被過度追求的審美——蘇參謀從來都是那個最瞭解他喜好的人。
他太懂他了,知道他最想要什麼,知道他最想做什麼,那種無以言表的默契甚至潛移默化的延伸至任何一個眼神或是細微的肢體交流。
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捨棄他,因為捨棄他就等同於割捨了一部分靈與肉的記憶,一段色彩斑斕的青年時光——這些都是無法抹去的。即便是到了時間終止肉體消亡的那一天,他也還會記得他的樣子。記得深刻而牢固,好像石碑上苦心雕鑿的字跡。
“混賬東西!”程將軍情緒激動,從抽屜裡拔槍指向對方,眉心的位置忽然突突的跳了兩下。
蘇參謀說:“軍座,您後悔了麼?”定定的站在花紋地毯中央,冰冷的槍口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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