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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你拿。你快讓他進來,別著涼了——」姥姥又圓墩墩地爬上去了。
李見珩把人拉進店裡。
男孩像一隻任人擺布的鹿,平靜地聽從李見珩的指令。比如李見珩讓他坐下。他就拉開凳子,坐在靠門邊的角落;李見珩讓他把濕漉漉的鞋換下來,他就慢騰騰地把鞋脫下來,順便把襪子也塞進鞋裡。剩兩隻白淨的腳輕輕地點著地板。
李見珩一邊揉著亂糟糟的頭髮,一邊看著這隻鹿完成一系列指令,轉身去後廚燒了一壺開水。
他兌了一杯溫水,擱在男孩面前。
男孩一開始並無反應。半晌後,那雙眼睛才終於從窗外偶爾閃過的車燈上移開,慢慢地轉回屋裡,注視著冒著霧氣的玻璃杯——然後睫毛輕輕顫動,向上一抬,看了一眼李見珩。
是一張漂亮的臉。讓李見珩不由得想起唐若葵。
和唐若葵那張清秀的、打扮打扮能去唱「帝女花」的臉不一樣,這張臉適合貴妃醉酒的橋段。那雙眼睛太特別了,纖長和圓潤並具,內雙,眼尾輕微上揚,李見珩會想起他在學校裡經常餵養的那隻小白貓。真漂亮,蹲在樹下懶散又隨意地四下觀察。但是此時這個傢伙捱了雨淋,受了風吹,鼻頭髮紅,所以不像野貓,像小鹿。
姥姥拿了兩條乾毛巾下來,轉身又去廚房熬薑湯。刺激的姜的辛甜從廚房裡飄出來,李見珩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的話:
「怎麼弄的?」
「撞見了唄,手上啥也沒有,趁著把傘就上去了。」
「天天和人打架,下次不能報警?你報警了嗎?」
「沒有,他嚇跑了。」
「就知道打架打架,報警要了你的命?你有沒有事?孩兒,你受傷了嗎?」
李見珩停止用毛巾搓弄自己的頭髮,抬起頭瞥了桌邊的人一眼。小貓盯著薑茶的眼神真冷漠——李見珩心裡微微一顫。
「他沒事。」李見珩代他答了。說著站起身,拿過男孩手裡的乾毛巾——他確實是給了小貓一條乾毛巾的,可小貓並沒有使用的意思。他只是坐在椅子裡,微微地駝著背,試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彷彿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條藍白格的毛巾一直被他捏在手裡,李見珩接過時隱隱感到男孩手心的溫度。
他站到男孩身後,抖開毛巾,兩隻手隔著薄薄的一層絨毛,觸碰到他柔軟的頭髮。他的頭髮略長,有劉海,亂糟糟的搭在額前。李見珩從玻璃窗倒映的模糊人影中瞥見他皺了眉頭,側身想要躲開:「不用。」
李見珩把他抓回來:「我以為你是啞巴呢。原來只是被嚇壞了。」
「我沒有。」
他抓住李見珩的手,被李見珩呵住了:「別亂動。」
小野貓抬眼看李見珩——貓一樣的眼睛,帶著貓一樣的警惕和戒備。
「看見他拿著刀的時候,你真的不怕?」
「不怕。」他頓一下,又補充:「死就死了。」
李見珩挑了挑眉。「你叫什麼?」
沒有回答。
姥姥端著兩杯薑茶挪了過來,放在桌上。
一團熱騰騰的霧氣從杯子裡向上膨脹、瀰漫,拍打著他們的臉頰、鼻尖和眼睛,李見珩被燻得忍不住把眼睛閉上,忽然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說:
「段瀾。」?
第02章 同眠
李見珩上樓找出電瓶車的鑰匙。他要送段瀾回去。
他換了一身衣服,拿著鑰匙下樓,到門邊站著,看窗外的暴雨。雨絲毫沒有停的意思,越下越烈,越下越密。玻璃窗上一片水膜,飛速地向下滾,有一點飛流瀑布的意思。他問段瀾住在哪裡,他不答話,似乎不想離開,只捧著薑茶,盯著茶水裡映照出的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