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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好!”一個人忽然跳出來叫道。
這是個老者,鬍鬚沙沙,目光炯炯:“福祥,我是你的叔公,可你小子對著我們這樣鬼聲鬼相,你小子發什麼神氣!你回來當個屁主任有你發神氣的場所?啊?你小子有樣子就去縣裡混個縣長的耍耍威風,到這山溝裡來翹尾巴不是男漢!我直說給你小子聽,爹爹坑的路不能築,築不成!舉頭三尺有神靈!你小子摸不著見不到,終有一天沒個好下場!你小子要築路到別的地方去築,爹爹坑的路不要你築!”
“不要劉福祥龜蛋築!”
“劉福祥王八孫子滾出爹爹坑去!”
“爹爹坑的風水不許破壞!”
“不準讓劉福祥動土了!”
“把築路的外地佬殺個乾淨!”
一些人又瘋狂地叫嚷起來。劉福祥滿肚子氣火想一洩而出,更恨不得衝過去揪住那老者揮上兩拳頭。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閉緊那嘴唇,心底在嘶罵:“你們這些才是烏龜王八蛋!”而陳春林卻仍然鎮靜地望著那些叫嚷的村民。
遠遠的一間屋角頭伸縮著半隻腦袋在窺視這村坪上的情景。他就是劉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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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把山野渲染得血紅,山山嶺嶺如兇猛燃燒著的火海。聳立挺撥的峰尖就像那勇捷的火舌在向空間跳躍。老鷹在林子裡捕食歸途中的小鳥,發出猙獰的聲音。夕陽漸漸消失之後,光線暗淡下來,樹林一片深黛的顏色,彷彿一條條黑蛇在遊動。冷峭的北風從山崗頂上卷下來,在爹爹坑呼嘯迴旋,嗚嗚長鳴。村前的田疇顯得特別空曠,收割了稻子的田地留下一些零零散散的草禾,隨著冷風飄起來。
將近落黑的時候,從爹爹坑村口搖搖擺擺地晃來兩個人影,他們各自擲著扶手架,拖著一條腿,艱辛地走在田間小道上,往村子裡邁進。
他們是一男一女。
他是劉雙喜。
她是劉雙喜的老婆。
劉雙喜那天失去左大腿之後,在家裡躺了兩個多月,傷口稍愈他就叫人做了那把扶手架,練習行路,爬坡,跳圳,在爹爹坑到處亂竄亂碰。村裡人都很可憐他,喊他別動,他說;“沒辦法啦,不學好走路我就得餓死,已經不會做什麼了,到別的地方去看看風光了!”人們聽到劉雙喜說“看看風光”便不過多問他了,知道他是打算出爹爹坑去討乞做叫化。心軟一些的人暗暗地為他抹一把淚,可是同情他也無力支助,只得深深地對天長嘆一聲。劉雙喜的老婆比他會走路,劉雙喜沒有她靈活利索。劉雙喜那天被大樹壓斷大腿後讓人抬回家時,那獨腳女人嚇得木了,呆呆的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第一句就問劉雙喜:“你那腿還要不要幫你撿回來!”劉雙喜氣得火眼穿天:“撿你的媽!你臭婊子挖苦我?”獨腳女人跪下床前忙哭:“你錯怪我啊,我的天爺,今後我怎麼活下去啊?”劉雙喜還沒去思想自己的活路問題,他這時還在心裡責罵自己多手亂腳害了那四條人命,他痛苦地捶打自己的胸膛,腦子裡老是浮起那四戶死者的家屬朝他睜起的眼睛和對他揮來的腳……後來那些人並未對劉雙喜怎樣仇恨,因為活著的劉雙喜也等於死了。對於一個失去了一條腿的人來說,是無可奈何的,反而應怎樣施捨這不幸的人呢?
獨腳女人幫劉雙喜撿回了那條被壓斷的腿。劉雙喜要她把它掛在屋門口的樹上,讓他多看幾眼。有時劉雙喜望著那變形發紫的斷腿陰陰的愣一天,眼裡閃著渾濁的眼光。獨腳女人見他難過的樣子,一天夜裡揹著他就將那掛著沒幾日的斷腿埋了。接著劉雙喜卻天天盯著那棵